第11章 老作家安樂死事件006(1 / 3)

差不多要將近晚上十點了吧,奈菲醫院陷入了一片沉靜,門診部、辦公樓以及住院部的燈都一盞一盞地關了起來,隻有急診部裏的燈都還亮著,裏麵或許還有幾個實習醫生坐在一間狹小的辦公室裏,如果有人被送過來,他們便立馬出動;如果沒有人送過來,他們便會脫下白大褂,或三個人或四個人圍在桌子的周圍。打牌或許是他們最好的消遣方式,一來可以打發時光,二來手也不會閑著。

再把視線放到醫院的大門口吧,在龐大的鐵柵欄前麵站著這麼一個人,他很瘦,和皮包骨頭隻有一步之遙。而他的下巴的胡渣似乎是永遠也剃不幹淨,皮膚嫩一點的女孩子如果往他下巴一擼,那麼手被紮出血來也不是什麼值得驚奇的事。

看樣子,他似乎是在等人。隻見他時不時地看看手表,又跑到馬路上向四處張望一下,來來回回的。起初,這個頻率相當頻繁,差不多兩三分鍾一次,漸漸地,他有點累了,便隻是頻繁地看著手表,到最後,他連手表都懶得看了,蹲下默默地點了一根煙抽了起來。

突然,一輛出租車進入了他的視線,當車子的閃光燈進入了他的瞳孔,他果斷將煙扔在地上,用腳把煙頭熄滅。

出租車緩緩地駛向男子,並且在他麵前停了下來。

“哥!”

他朝麵前的出租車喊了一聲,一扇車門應聲而開,下來了一個風塵仆仆的男人。

“173塊,現金還是刷卡?”出租車司機對著那個剛剛下車的男子說道。

“刷卡。”男子從口袋中拿出一張卡。

錢付完了後,出租車司機便開始倒退,退到馬路中央的時候,一轉頭,揚長離去。

“哥!”滿臉胡渣的男子又喊了一聲。

“白石,好久不見啊,對了,爸怎麼樣了?”

“是好久不見啊,4年多了吧……”

看到這裏,想必大家都應該已經清楚了吧,那個滿臉胡渣的男人就是王白石,而那個風塵仆仆的男子則是王葵山,沒錯,就在昨晚,相隔4多年的親兄弟終於又相聚了,隻是相聚的原因不太令人滿意罷了。

那麼,這對兄弟接下去還會發生什麼事呢?大家請看下去……

“怎麼這麼晚來?”

王白石一臉不滿意地問王葵山。

“飛機晚點了,來醫院的路上又堵,所以……”

“我問的是為什麼那麼晚才回國!”

聽到這句話後,王葵山低下了頭,似乎有點無地自容了。

“抱歉,白石,你也知道最近美國,不,是全球都在金融危機,公司麻煩的事自然是一大堆,直到一天前我瀏覽回收站才看到這封郵件。我看到後,連行李和換洗衣服都沒有帶,就這麼急著趕過來了。”

“你總是這樣,為了你那個公司什麼都不要了。”

“是是是,的確是我的錯。”

時隔四年的兩兄弟再見麵,結果卻是從弟弟的責備和哥哥的認錯中開始的。

“先不說這個了,爸現在怎麼樣了,生的病很嚴重嗎?”

“是啊,肝癌,能活著的時間不多了。”

“怎麼會這樣……我要去看看爸!爸在哪裏?”

王葵山剛要朝醫院裏麵走,卻被王白石一把拉住。

“你也不看看幾點了,病人都早就睡了,這樣吧,你明天早點起來,我帶你去看爸。”

“爸真的沒救了嗎?”

“差不多可以這麼說了。”

“什麼叫差不多?如果還有一線生機的話,那就趕緊治啊,該化療就化療,該手術就手術啊。”

“哥,這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王白石將一隻手搭在王葵山的肩膀上,“爸已經是晚期了,動手術最多也就隻有30%的幾率能活下來,更何況,我們也沒錢動。”

“錢不是問題啊,哥有,哥有……”

說著,王葵山竟搖起了王白石。

“別鬧了哥!你當我不知道嗎?這次美國的金融危機所帶來的災害不亞於地震海嘯啊,估計你這會連你公司員工的工資都付不起了吧?”

“這……”

王葵山無法反駁他弟弟說的這句話,的確如此,他沒看到郵件就是因為工作忙,而之所以忙得不可開交就是因為金融危機,就連他這次回國都可以說是逃出來的。

“我可以借錢啊,你說多少。”

“你想去借高利貸嗎?這種時候你在美國還借的到正常的錢嗎?中國你就更別想了,你的那些朋友都起碼有五年沒見了。”

“那你打算怎麼辦?”王葵山終於忍不住這麼問了。

“讓爸安樂死。”

“啊?!”

一時間,空氣忽然好像變得稀薄了,王葵山像是有了高原反應一樣——站都站不穩了。

“你開什麼玩笑?爸是絕對不可能會在同意書簽字。”

“為此我特地找了一個欺詐師。”

“欺詐師?”

“是啊,今天剛剛來,裝作是爸的忠實讀者來騙爸簽字。聽說非常成功呢,短短的幾個鍾頭,就已經博取了爸的信任了,看來過不了多久,爸就會同意簽字了。”

“不是這,這是幹嘛呀?為什麼非要爸死啊。”

“我也知道這是下下策,可我也沒辦法。哥,我有苦衷,你也有苦衷,事到如今,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隻能讓爸僅有的時間活得更開心,更舒服就好了。”

“……”

“至於遺產你就放心好了,我們兄弟倆五五開,我不會多拿你一分的。”

“……”

王葵山已經說不出一句話來了,王白石剛剛說的每一個字,就好像是一條條毛毛蟲一般地鑽到他的心裏,又癢又疼,但隻能忍著,無法吭聲。

這時,王白石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喂,司馬醫生……”王白石接通了手機,“父親?父親怎麼了?啊?沒事吧?好的我馬上過來。”

“爸怎麼了?!”

還沒等王白石掛電話,王葵山就撲了過來,看樣子,他比他弟弟還要急。

“爸又痛醒了,這次比前幾次都要嚴重得多。”

“爸現在在哪裏?”王葵山問王白石。

“跟我來。”

王白石向王葵山招了個手,然後兩人一口氣想要衝上住院部的五樓。

跑到四樓拐角處,隻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高大男子待在五樓的樓梯口等著他們。

“司馬醫生!”王白石跑到了司馬燁的麵前:“父親現在怎麼樣了?”

“你來。”

司馬燁剛要往五樓深處走,卻發現了在王白石身後還有一個人。

“朱太太,你也……嗯?你是誰?”

“他是我哥,王葵山!”王白石解釋道。

“哦,是王先生嗎?那就兩位一起來吧。”

王葵山隨著司馬燁和自己的弟弟走到了五樓的深處一間重症監護室前。

“進來吧。”司馬燁打開了病房的門。

“爸!”王葵山看到病床上有個人,想也不想地跑了過去。

“噓,小聲點。”司馬燁把王葵山從病床上拉開,“我給他打了一針鎮定劑,緩解了疼痛感,剛剛睡著,不要吵醒他。”

“現在情況怎麼樣?”

司馬燁搖了搖頭說:“不是很樂觀,這次比前幾次都要嚴重,還好是我們的護士聽到了你父親的**,及時把值晚班的我叫了過來,否則,再晚一步真的是要陰陽兩隔了。”

“那我爸生命指標都還在嗎?”王白石問。

“很微弱,我剛才來的時候,他連呼吸都很困難,都快休克了,給他接了氧氣才慢慢地恢複了過來。”

被司馬燁這麼一說,王葵山才發現床旁邊多了一個藍色的氧氣罐,而他父親的鼻子裏還塞著兩根管子。

“可以開燈嗎?”王白石又問。

“噢,這沒問題,開吧。”

獲得司馬燁的允許後,王白石按下了燈的開關,而日光燈隻是閃了幾下,又陰了下去,然後才一下子亮了出來。

借著亮光,王葵山默默地看著他父親,如果他是女人,或許早已泣不成聲了吧。病床上的老作家的臉上一片蒼白,毫無血色可言;露在被子外的一隻手也是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了:手皮像是秋天的枯木一般,完全皺了起來,似乎稍稍一扒,就可以將整張皮剝下來,想象一下我們吃的鳳爪吧,就是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