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風華道:“也許是我們誤會了。據說之前人家不出麵,一則時機未成熟;二則因為身體不好。總而言之,明天上午的會晤極為關鍵,要盡量給對方留下好印象。最後關頭了,主觀判斷的成分往往起決定作用。”聽上去,他還在為我阻止白璐“獻身”而耿耿於懷。
“好在之前的審查均已通過,現在無非是討價還價。”
我故意說:“討價還價你在行。”
顧風華笑了幾聲,掛斷電話。
嗬一個風傳為老色魔的富豪。何懼之有。我躊躇滿誌地想,任何人都不能阻礙我奔向新生活。我以為這一夜會睡得很安穩,然事與願違。
又是那座鐵橋。暗夜星光,撒在曲折蜿蜒的河麵上。上鎖的鐵門不知何時打開,有人在橋頭等待。我奔過去。
是盧天敏。他無邪的笑臉在月光下格外明朗,宛如一覽無餘的美景。
“朱燃,”他向我招手呢,“快來,我帶你去新世界。”
我像穿上水晶鞋的辛德瑞拉,一身輕盈。我簡直是飛上了橋頭。
咦,盧天敏不見了?
就在原先他站立的地方,換成了另外一個身影。
我的心沉下來,又莫名的安寧。仿佛期盼了太久的時刻終於到來。興奮感消失了。隻有一步一步,緩緩地、沉著地走過去。
成墨緣仍是今晨我在細雨中見到的打扮。長風衣,腰間束帶。看見我,他把雙手從衣袋中取出,向我微笑。
我努力鎮靜自己,等著眼眶間的濕意散去,方才走上前:“你終於來了。”
他把手放在我的肩上。
我說:“我等了很久。”
他凝視我:“但願現在還不算晚。”
“不晚。”我再也忍不住哽咽。低下頭,把臉埋到他的胸前。順勢展開雙臂,緊緊地環繞他的腰。無可名狀的溫暖,仿佛一生就此安樂。
我閉上眼睛……
“終歸還是晚了。”
渾身的血驟然凝凍——誰?
我抬起頭。景雪平!怎麼是他?怎麼是他!
我用力甩開雙臂,向後連退幾步。後背已經抵到欄杆上,鐵的冰冷直刺皮膚。
景雪平看著我,慢慢咧開嘴。他居然在笑!
我從沒見過這樣恐怖的笑。他的嘴越裂越大,黑黢黢地變成無底深淵,要將我吸。
“來吧,這裏才是你的新世界……”從深淵裏發出含糊的聲音,震耳欲聾。
我驚恐萬狀地狂喊,拚命抵抗那股強悍的吸力。鐵橋在我腳下劇烈搖晃,發出巨響。景雪平的軀體突然爆裂開。血肉橫飛,殘肢的碎片迸射到空中,又燃燒著落下。鐵橋的盡頭,那片荒地上的雜草被點燃了,熊熊的火焰很快就卷上鐵橋。我已走投無路。
隻有橋下,一泓深邃的黑色河水尚未被火淹沒。我絕望地嘶吼一聲,縱身躍出。
……我醒來了,全身被冷汗浸透。
噩夢中的場景依舊鮮明,漆黑的室內處處跳動著火紅的影子。我掙紮著扭亮台燈,靠在枕上喘息。好久好久,都無法完全平息下來。
再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就會精神崩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