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正是下山好時節(1 / 3)

沂州府,萬鬆山,深秋時節,漫山遍野一片密林黃綠相間,微風吹過,它們就悉悉索索地響成一片,隱約夾雜著遠處瀑布叮咚的水聲。泥土地上積了一巴掌厚的落葉,安靜地等待著重歸泥土的再一次輪回。

一棵兩人合抱的大樹背後露出一抹白色的衣角,原來是一個靠坐在樹下的男孩,約摸十五六歲的年紀,卻如這深秋景致中的一點濃濃春意,眉似初春柳葉,臉如三月桃花,微眯著的大眼睛,依然亮晶晶,濃密的睫毛上撒著穿過枝椏的午後陽光,像足了一隻懶洋洋曬太陽的貓咪,隨意束在腦後的烏發有一縷不安的擠到身前來,更襯得頸子的雪白細膩。他身著一襲月白長衫,領口和袖口繡著藏青色翻滾著的祥雲花紋,本是活脫脫一個富家小公子麽樣,隻是人似乎是在落葉和泥土上滾了幾滾,身上還沾著幾片枯黃的葉,而他全不在意,隻是安靜地將自己置於天子間。

“怎麼又跑到這兒來了。”葉淩一襲黑衣落在男孩對麵的一棵樹上,無聲而至,連樹上的鳥都沒有驚動。男人為狹長的鳳目一眯,俯視樹下的男孩。男孩仰頭對著他眨了眨眼睛,複又低下頭,輕輕喊了一聲:“哥。”

葉淩嗯了一下表示回應,話音未落,人已然落到了到了近前,挨著男孩坐下,聲音還是淡淡的,“秋天山裏蟲蛇走獸都多了,不要亂跑,天天說一次也沒見你聽話過。”

男孩也不應,隻是把頭靠在葉淩肩膀上,隨著葉子的拍打聲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調。葉淩歎了口氣,扭過身,兩指掐住男孩帶著點嬰兒肥的白嫩雙頰,迫他抬起頭跟自己對視,“雲思遠,你馬上就十六歲了,能不能讓人省點心?今天楠叔跟莊主提議讓你下山曆練曆練,別總窩在山上。”

“嗯......”男孩作出思想鬥爭的樣子幾秒鍾,複又換上一張大大的笑臉,摟著他哥的胳膊,撒嬌似的說,“哥,那我去哪裏都可以嗎?”

葉淩頓生警惕,瞪著他道:“你想去哪?”

“獨闖江湖。”男孩認真地說,一雙大大的貓眼裏射著精光。

“......”葉淩頓時無語凝噎了數秒,很想維持自己冷帥酷的傳統形象,卻又止不住緊跳的眉頭,最後努力的非常正經地看著他說:“不要瞎鬧,你又沒武功,闖什麼江湖,小心養著平日也沒短了生病,怎麼能獨自下山討生活,真不知楠叔是怎麼想的。再說,再說你看你這麼......”硬生生把長得令人垂涎欲滴幾個字咽下肚去,“你還小呢,不適合拋頭露麵,山裏挺好的不是,你要悶了還有我陪著。”

“哥,你能不能不要一本正經地說出這麼惡心的話,什麼叫不適合拋頭露麵,我明明是一標準的風流倜儻的翩翩佳公子來著,你怎麼形容的跟未出閣的小閨女似的,還見不得人了怎的。”雲思遠說著,伸出一指戳著葉淩的腮幫子,露出一副無賴的表情撒潑道,“不管不管,我都快忘了山下是什麼樣的了,再說這兩年我身子好多了,真的,你看去年嚴冬臘月的那麼冷我一次病都沒有生呢。”見葉淩依然沒有反應,立刻竄了,跳起來揪住葉淩脖領子威脅道:“告訴你啊,天下是沒有人能阻止本少爺的,不會武功怎麼了,不會武功就不能當大俠了嗎,江湖人多了,有幾個是武功蓋世能以一敵百的,你要還是這麼冥頑不靈,我就跟楠叔說你偷看他閨女春妮洗澡。”

葉淩伸手按了按眉頭,怕它抖動得太厲害直接飛出去,腦袋裏浮現出春妮那雀斑的餅臉搓衣板的身材,再看看麵前撅著粉紅色的小嘴的雲思遠,兩頰還有一點嘟嘟的嬰兒肥,那皮膚嫩的嘞,感覺一把能掐出水來。

葉淩對此人身攻擊隻剩下深深的歎息。

輕輕給雲思遠理順了鬆散的青絲,指尖掠過白淨的脖頸,葉淩盯著雲思遠的耳垂愣了一會,才慢慢地說:“你非要去的話,至少我讓歐陽跟著你吧。”

歐陽龍,年方二十一,比葉淩小一歲,倆人是一塊被飛雲山莊莊主葉清秋撿回來收的,後來因為兩人資質都很優厚,就留在身邊傳授文武藝了,那時雲思遠才剛剛出生。

雲思遠的娘是雲老莊主的獨生女,據說當年有第一美女之稱,具體是哪個群體的第一美女,雲思遠不知道,在他的記憶裏連他娘的麵貌現在也很模糊了,他娘急病去世的時候,他還不滿三歲。

雲思遠他爹葉清秋葉莊主是雲老莊主的弟子,後來因為心疼閨女就招了他做上門女婿,所以獨子思遠隨母姓。雲思遠的娘病死之後,雲老莊主悲痛欲絕,再也不願留在此地睹物思人,後來就消失了,隻留下一封信把莊主之位傳給了女婿葉清秋。

葉莊主可謂是個真正的武癡,自娘子過世後就更加不食人間煙火了,一年中倒有八九個月是在閉關修行之中,出了關也是為了準備再次閉關,最多是指點一下下頭幾個小的練練功。當然,葉莊主食不食人間煙火沒什麼人真正關心,但他到底是不理江湖俗務了,甩手甩了個幹淨。

剩下的老管家雲楠,十來歲的半大孩子葉淩歐陽龍,還有小屁孩雲思遠,隻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管家也沒工夫管內宅了,頻頻往返於山下飛雲山莊的大小產業間處理事務,打理賬目,山上倆孩子,練功,讀書,照顧雲思遠,打理內院事務,就這麼湊合著過了四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