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盼星星盼月亮,但盼了一個多星期也不見那邊的動靜,祝萬春真的沉不住氣了,趕緊打電話問許利民,“利民,你最近見到孟經理嗎?”許利民在那邊道:“天天都見她在門口過來過去。”一聽這話,祝萬春的心情頓時涼了下來。女人就是不行,說話辦事跟男人沒法比。先前說好的,過兩天就回話,還讓我在家等消息,眼看都過了差不多九天了,她竟然沒有一個響屁,熊操蛋娘們莫非是玩人的吧!不直接跟她打電話就對了,不然她玩你一個熟透的油桃——離核,那還不屙了糖稀現了大眼。也都怨自己,當初如果不因許利民的事跟她鬧矛盾,也不至於會是這個結局。女人都心胸狹窄,一星點兒的事也能窩心裏一輩子。我們局的一個女處長就是的,因為一點兒沾毛賴四兩的事,跟人家副處長產生了矛盾,結果將近有十年她扒著墜著不讓人家入黨,結果才好,人家因為是非黨員副科級竟然被提拔到區裏當政協副主席享受副縣級待遇去了,直把她氣得胃出血。話說回來,雖然我跟孟春梅沒有公開翻臉,但話裏話外也幾乎挑明了。唉,人沒有前後眼,如果有就好了,之前那不得當祖奶奶供著她。正想著的,許利民在電話裏問道:“你怎麼不說話了?”祝萬春拉長著話音道:“那還說啥,肯定是沒有戲了……”“也不一定呢,這幾天院裏麵生意才好,大車小輛天天滿滿的,我看見孟經理忙得哆嗦的,保不齊她把你的事給忘了。不然這樣,我抽空過去問問她。”“你還抽啥空,你現在就去問,我在家等你電話。”祝萬春已經急不可耐了,甚至說忍耐到了極限。這麼多天他天天都在煎熬,吃不好睡不著,胡子邋遢,蓬頭垢麵,真的跟囚犯一個摸樣。現在的人啊,都他媽勢利眼太會來事了,以前一天不接不接也得七八個電話,現在竟然一個都沒有,在家這九天攏共接了一個電話,那還是武成鳳約他去街道辦事處辦理離婚手續的。不過也好,疾風知勁草,路遙知馬力,通過這件事,終於知道了誰是好人誰是壞人,“知道了又有個屁用!你都這樣了還有什麼資本去報複人家。”他點燃一支煙抽著,想到難為處不禁潸然淚下,自言自語道:“唉,以後恐怕都得把煙戒了……人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現在終於有深切體會了。許利民也不是東西,我不在那裏你就不能幫我問問,真是拔吊無情的貨。是的呢,事不擱自己身上不知道難,傷不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過了不到半小時,許利民回電話了,“祝哥,還真讓我說著了,孟經理真把你的事給忘了,不過還好,她幫你問她老公李學明了,人家答應得才好,讓你去那邊當辦公室主任兼勞工部部長,讓你這幾天就過去上任。”祝萬春簡直興奮壞了,連忙道:“謝謝,謝謝,謝謝您兄弟!這樣,你抓緊去找孟經理商量,看她是不是今天晚上得閑,如果得閑我今天晚上就請客。”“好的,我這就過去問她,掛了。”“好的,我等你電話。”掛了手機,祝萬春激動得兩手不停地搓著,道:“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嗬嗬,那個修車老頭就是不簡單,等以後我發達了一定回來重謝他。以前都是我的不好,以後可得要注意了,不說別的,起碼得做到知恩圖報。我的個乖乖,還要我身兼兩職,說明他人才奇缺,那我得好好表現表現……”正手舞足蹈,他忽然坐到了沙發裏低下了頭,眼淚撲簌簌流淌下來,長歎一口氣道:“唉,想不到我堂堂大學畢業生,國家公務員,一輩子沒有混出個名堂不說,到老了竟然去跟人家打工,而且老板才初中畢業,是靠賣冰棒發家的,說出去真是丟人呐!”過了不大一會,許利民又打電話過來,“跟孟經理說好了,她晚上沒有事,老陳哥、張繼海也都有空。”祝萬春拿褂袖子抹了一把眼淚鼻涕強裝笑道:“那可感情好。這樣吧,我下午五點多鍾就過去。”“你說還喊馬大林不?”“當然喊了,不然老陳哥他們又得有意見,能碼一村不碼一家。”“你說還要喊誰?”“別人就算了,就咱們六個吧,這又不是喝什麼慶功宴。”“你想安排在什麼地方,是藍天大酒店還是……”“就在盼盼酒店吧,你們都忙,跑那麼遠的地方不累嘛。”“那……那行吧。”打完手機,祝萬春又罵開了,“熊許利民真不通人性,**還以為我升官發財了咋的,我都上頓不接下頓窮得連煙都抽不起了,**還要去藍天,莫非還想讓我幫你安排個小妞讓你**吧,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了還,純粹胡吊弄!”他沒有閑著,先在酒櫃裏找出來兩瓶“海之藍”白酒,嘴裏念叨著,“唉,以後好酒是喝不上了,隻能跟老百姓一樣喝個十幾塊錢一瓶的了。人啊,就得什麼福都能享什麼罪都能受才對,不然你適應不了隻能自己遭罪。”然後他用太陽能熱水器裏的水洗了澡,緊接著又去小區門口理了發。才好,住在這個小區裏,沒有機關部門的熟人,人家也不知道他姓什名誰,見了麵也就“今天天氣不錯啊”打哈哈。一等都準備齊了,他就躺沙發裏看電視消磨時間,隻等去盼盼酒店了。
五點半不到,祝萬春用黑色塑料袋提了兩瓶酒就到了許利民的小店裏,看見梅俊珠在忙活,便問道:“怎麼隻你一個人,利民呢?”梅俊珠並不瞅他一眼,道:“他去給人送貨去了。”“什麼時候回來?”“不知道呢。”“去哪裏送貨了?”“可能是大黃山吧,我也不太清楚。”一聽說是去大黃山,祝萬春急了,“那不老遠的嘛,他去了多長時間了?”梅俊珠依然慢聲拉語不急不忙,道:“剛走沒有多大一會兒。”“他怎麼能這樣!說好的我五點多鍾就到……我給他打電話。”祝萬春掏出手機就要打電話。梅俊珠攔住他道:“你給他打電話也沒有用,他不把貨送到肯定不能半道拐回來。怎麼,你以為你請客就是一景咋的,你請客擋不住別人不吃唻。”看梅俊珠一臉不是一臉,祝萬春在心裏道:“看吧,人說狗眼看人低,這不就現成的例子。以前我在台上的時候量她也不敢!甭說說難聽的話了,她呲呲牙我都得給她拔了去。唉,在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現在正是求人的時候還是心字頭上一把刀——忍了吧。”祝萬春感覺沒有局,便不打招呼溜溜颯颯去了後院。張繼海正在門口閑坐的,老遠看見他,坐著沒有動,隻仰起手跟他打招呼,“老祝哥,你過來。”真是的,人都變了,以前可不是這樣,見了麵不論離多遠,那都得慌張張跑過來跟你寒暄,還掏煙點火弄景的。祝萬春瞅了瞅,不得不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張繼海拉把椅子讓他坐下,道:“你說你,還請什麼客的,咱弟兄也不是一年的關係了,你出了那麼大的事,孟經理該幫忙的那都得幫,你也用不著客氣。”祝萬春趕忙掏煙遞給張繼海一支,道:“哪能呢,雖然咱們關係不錯,但該知情還得知情,不然的話對不起人不是。”正說話間,陳開達叼著煙卷走過來。張繼海看見他便擺著荷葉一樣的手招呼道:“老陳哥,你過來。”陳開達看見祝萬春,走過來問道:“你怎麼來那麼早,不是說六點半的嘛?”祝萬春不明白,反問道:“什麼六點半?”“許利民不是通知說你六點半在盼盼請客的嗎。”張繼海道:“老陳哥,你說我說的是不是個理,老祝哥出了那麼大的事,孟經理忙也是該幫的,我以為這酒讓老祝哥請不合適。”陳開達道:“怎麼不合適,我看就合適。情是情份是份,兩者不能相混了。”“你這話就不對。老祝哥本就心情不好,再讓他花錢請客,說句不該說的話,那不是往他傷口上撒鹽嘛。”“你純粹胡吊扯!請場客就是往傷口上撒鹽,你也太言重了。”張繼海看祝萬春臉色不好看,便站起來拉了他一把,道:“走老祝哥,咱先去酒店點菜。”陳開達道:“孟經理不是在樓上辦公室裏嗎,你也喊她來,不然咱們先喝著等利民。”祝萬春道:“不是還有馬大林的嗎,他還沒有來呢。”陳開達恍然大悟,道:“不假唻,還忘了大林呢。那不然再等一會吧。”張繼海道:“與其在這裏那不如到酒店點好涼菜等他們了,萬一馬大林直接去酒店了,那不把他一個人曬起來了。”“你說的是,咱們還是去酒店說話拉呱等他們吧。”他們剛要走,孟春梅從樓上下來,看見他們,忙喊道:“你們去那麼早,也不叫我一聲,真不義氣。”張繼海開玩笑道:“俺這不是先去點菜的嘛。你是領導,領導哪有先到的,人家都是小兵打前站,把酒菜都預備好了,領導才出席。”“就你多嘴多舌。”孟春梅追上來,麵對祝萬春歉意地道:“真的不好意思啊老祝哥,這幾天光忙了,把你的事還給忘了。今天不是利民找我,我還想不起來呢。”祝萬春道:“沒有什麼,你也不要客氣,人都是這樣,工作一忙就忽略了事。”張繼海道:“老祝哥你不知道,孟老板這家夥發大了!最近從G省來了幾個蠻子,都是做牛肉生意的,他們路子野之乎唻,經營的全是巴西、新西蘭的貨,那質量比咱們國產的強多了,人家口氣也大,一來就包了幾個庫,一次性還交了一年的租金,你想想孟老板她能不忙嘛。”孟春梅喜得嘎嘎的,道:“你老張就給我架吧,不把我架到天上去你是不好受。”“你說的,怎麼架你都高興,話又說回來,那是你值得架,有的人你越架他越往你胳膊上屙屎呢。”孟春梅知道他是諷刺祝萬春的,趕緊把話題岔開,道:“老祝哥,你還有什麼要準備的嗎?如果沒有什麼要準備的,那就這兩天地走吧,俺老公學明那邊還急等著你去呢。我聽利民說,他把情況都告訴你了,你還滿意吧?”祝萬春正為張繼海的話生氣,在心裏道:“是人都不能犯錯誤,犯了錯誤就被人看不起了,不論你以前是幹什麼的,也不論你以前多麼風光。你望望,我攏共跟他姓張的沒有矛盾,可他今天明顯找茬跟我過不去。”而沒有聽明白孟春梅說的什麼,但最後一句話聽清楚了,趕忙答道:“滿意滿意,真的謝謝你了。”孟春梅接著道:“你看你客氣的啥,反正學明那裏也是要人,要誰去不是去,與其用外地的那不如用咱自己的人嘍,你說老祝哥我說的對吧。”“是的。你告訴學明兄弟,讓他放心,我到了那裏一定好好幹,絕對當做自己家裏的工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