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個層麵說:肉體的消失,其實也正是靈魂的消失。肉體是靈魂的唯一所在,對肉體的尊重顯然是對靈魂的一種嗬護方式。小說中一再出現的眾多的死亡場麵:飛速的車輪(鋼鐵和動力)、驟然撲倒的肉體(生命和靈魂)、目擊者的驚呼和唏噓、麻木和冷漠……所有這些充滿殘酷性的小說場景,其實也是現實的一種有力驚醒和真實書寫,它們在一定程度上已經貫穿了我們現在乃至未來的長期的生活。“肉體是一個大理智,是有著一個心靈的大複合體。是一個戰爭和一個和平,是一群羊和一個牧人。”(尼采《查拉斯圖拉如是說·肉體蔑視者》)
由此,我總是覺得,作家的創造是無限的,他們的文字和靈魂總是在燭照著麵對的生存、生活、日漸繁複、充滿悖論、欲望硝煙和生生死死的現實環境。《尖叫》試圖在一個人的眼睛和內心找到諸如生命、死亡、人性、人道、文明與文明的反動等等影像。這種設置或者說構造顯然是成功的。在文本當中,作家的敘述優雅、細致,且充滿彈跳力。小說從心煩和憂鬱的安蓉到一個叫做水曲柳鄉村度假開始,在流動的語言中設置了一連串的帶有預示性的死亡和現實背景。隨後的展開,以安蓉的懷疑和假設開始,在車輛(技術與文明)和生命(原始和脆弱)之間,製造了真實的鋼鐵與肉體狹路相逢,死亡觸目皆是的殘酷場景。這些場景本身就很殘酷,而接連的類似情景不是殘酷二字可以概括的。在閱讀當中,我不止一次地顫抖和壓抑,它讓我欲罷不能。也使我隱隱地感到了某些與生命形影不離的可怕因素(不僅僅是車輛)。
說到底,汽車對人的傷害其實是人對人的一種殺戮和毀滅,也是現代工業文明對人生命的無形威脅和掠奪,當然,這種定義本身就帶有令人難堪的悖論性質。就人而言,作為研製、生產、駕馭的生命本體,我們在享受並且倍感優越的同時,也成為或者正在成為戕殺同類的凶手。這是無法避開的事實,也是我們每個人所必須麵對的事實。到此,《尖叫》這部小說的價值和意義完全顯露出來。在小說開篇,作家就向我們提出了一種悲愴的、無奈的和滿含憂憤的警告。主人公安蓉的信中所說看起來像是一種譴責,但何嚐又不是一種控訴、焦慮和恐懼呢?她說:“它們(汽車)不是一堆鋼鐵製造的工具,而是隱藏在現代工業文明的魔鬼。”
現代文明的來臨,是進步也是摧毀。這並不體現在生命和肉體上麵,也在變異和扭曲著我們的心理乃至靈魂。安蓉對汽車乃至駕駛者的憎恨,對車禍(人為的災難)的控訴和仇視,都是無法繞開必須麵對的一個嚴酷事實。而自殺——安蓉的這一選擇充盈著對這個世界的無望甚至絕望意識。她的殺人行為看起來是一個生命個體對另一個生命個體的報複,但未嚐不是一種低姿態的反抗和掙紮。這種心理的變異是可怕的,它的危害顯然已經超越我們目擊和經受的某種殘酷事實。而張洪的窒息性的閱讀和逃離、蘭芳最後吐出的那聲尖叫,使《尖叫》這部長篇小說洋溢起了一種迷離的意味。也就是說:文明並沒有在我們內心喚起幸福的情感。文明的進步也正意味著人類生命保障和心理健康大幅度地倒退。“當文明進化在人類中使自己消耗殆盡的時候,它一定要向我們展示愛欲和死亡之間,生的本能和破壞本能之間的鬥爭。”(弗洛伊德《文明與不滿》)這種“鬥爭”早已開始了,而且遠遠不會結束。作家李西閩在《尖叫》中說:“我聽見自己在尖叫,整個世界都在無法抑製地尖叫,這些尖叫從各個角落滲透過來將我淹沒。在尖叫中我無處可逃。”
奇妙的恐怖之旅
——評李西閩恐怖小說《尖叫》
巫山巫
最近,我一直為自己的感覺失靈而鬱悶不已。買來了幾乎世麵上所有的恐怖電影,在深夜,一個人獨坐在沙發上,蜷起腿,不開一盞燈,一部部連放,可奇怪的是,我竟然沒有一絲感覺,無論是驚嚇、害怕或是擔憂。當曙光微明的時候,我對自己說,可能是生活實在太無趣也太平淡了,我才這麼麻木。也可能是電影中所描述的事不是隔著千山萬水就是離我本身的生活太遠,我才沒有同感。
昨天,我接到一個好友的電話,他興奮地給我推薦一本恐怖小說,他說,你看看就會有感覺了。他的話音裏透著不容置疑的肯定,然後他輕輕地一笑便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