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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見自己在尖叫,無法抑製地尖叫,整個世界都在無法抑製地尖叫,這些尖叫從每個角落滲透進來將我淹沒。在尖叫中我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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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你,楊林丹是我殺的。
如果她不開著那輛白色的豐田轎車,我或許不會殺她。
但我恨她,也恨那輛白色的魔鬼。她死的前一天晚上,我去了她家,我以找她談話的名義進了她的家。當時就她一個人在家,她說她丈夫上班去了。她顯得很熱情,好像我根本就不是她的情敵,而是一個朋友。她給我衝咖啡什麼的,我說我就要一杯冰水。我用皮包把她砸暈了。我在車庫裏找到了她的車。我打開了車門,進去後,卻無從下手,不知道從哪裏開始破壞。我突然想到了張洪有一次講的案例,一個罪犯擰鬆了車頭底部的刹車油管接頭的螺絲而製造了一起車禍。我如法炮製,第二天楊林丹果然發生了車禍,送醫院後不治而死。
還有夏美麗的死也和我有關。我討厭她,討厭她的喋喋不休以及她那輛紅色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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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過許多被車撞傷或撞死的人,我很同情他們。我清楚地記得,在三年前看到的一個被車撞了之後送到醫院來搶救的女人,她還沒被我們推進搶救室就死了。她死時,我就在她身邊,記得那是下半夜了。她抓住我的衣服,睜著充血的眼睛最後說了一聲:救救我,我不想死——然後她就咽氣了。據說,撞她的人逃逸後到現在沒有找到。
我搬到新居後,就開始清除前人留下的東西。
我知道屋子裏有前人留下的物品總是不可靠,每件東西都留著別人的氣味或者靈魂。我在陽台上發現一塊磚是鬆動的,我掏開了那塊磚,發現了一個日記本,就是留在被子上給你看的日記本。我翻開一看,有一張照片,這不就是三年前被車撞死的那個女人麼,名字也一模一樣,叫夏敏。我讀完日記,被她感染了。這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天下可憐的女人或許都是一樣的。有時,我就感覺到自己變成了她,她又是我。
我想幫她找出那個開車的人。一次無意之間,我發現了那個逃逸的司機就是我最親愛的男人王子洋。他也有夢,他也有噩夢,他在夢中說出了一切,我聽到後來覺得心裏矛盾極了。我一直克製著自己,我不要,不要成為另一個安蓉,最後還是沒有如願,我是兩個我,一個正常的人是護士安蓉,一個是複仇者安蓉。
今天,王子洋向我求婚了,我答應了他,但我隱隱約約地有個預感,他遲早會離開我,就像當初父親離開母親一樣,離開以後就永遠也不回來了,我希望他不是父親那樣自私的人。我愛我父親,但我又憎恨他,我喜愛他儒雅的男人風範,我選擇王子洋,也因為如此。王子洋的身上有父親的那種潛質,我不喜歡粗魯的男人。我恨父親是他如此的絕情,他其實也是殺害母親的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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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洋累了。我們的搏鬥停息之後,他累了。我把他哄睡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男女之間的肉搏會讓我們忘記自我,我躺在他的身邊,他微微的鼾聲十分的迷人,我摸著他的下巴,想著他胡子長出來的樣子。這就是我的愛人,揚言要一生一世和我在一起的愛人……不,不,男人的話都是謊言,謊言!當初父親也一定和母親說過類似的話。當初母親和父親做完愛,父親也一定像王子洋一樣沉沉地睡去,因為他滿足了,而母親也一定像我一樣趴在他的身邊,目光裏充滿了憐愛和期待,可父親最終還是離開了母親,一去永不回!王子洋最後也一定會離去的,一定!不,不會!會,一定會!
牆上的母親變成了夏敏。
她看著我,好像對我說:安蓉,你不能饒恕他,躺在你身邊的是個魔鬼,他是個殺人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