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裏的兩個人燒完紙錢,就把棺材蓋緩緩地移開了,棺材蓋十分沉重,那兩人使出了很大的勁才把棺材蓋移開。那股陌生而奇怪的氣味頓時濃鬱起來,滿山遍野充滿了這種強烈而難聞的氣味。有股刺骨的冰涼從她的足底一直升到顱頂。安蓉試圖轉過臉去,但那股冰涼似乎完全控製了她,她無法抑製地繼續直瞪瞪地看著那個挖開的坑。
棺材裏有一具屍骨,一條黑色的蛇從骷髏的眼窩裏溜出來,倏地不見了。安蓉突然有種莫名的緊張,不過她很快地恢複了平靜,在醫院裏,死人她看得多了。
刹那間一隻綠色的螞蚱出現在她眼前,她似乎看到那隻螞蚱奇怪地對她瞪了一眼。
一道綠光從她眼前劃過。
剛才還陽光燦爛的晴天突然陰暗起來,烏雲翻滾,一個沉悶的雷聲在安蓉的頭上炸響,片刻之間暴雨如注。挖墳的人從墳墓裏爬起來,和上麵的人一起狂奔而去。安蓉站在那裏,任雨水抽打著身體,她的腦海一片空茫。頃刻間,山坡上就剩下安蓉一個人和墳墓裏的那具屍骨。
安蓉回到赤板市,沒有馬上去上班,她還有兩天的假期,在水曲柳鄉村幾天,她得到了極好的放鬆,脫胎換骨了一般,以後如果心情不爽,去鄉下走走倒是好主意。安蓉是赤板市人民醫院外科的一個護士,前段時間,碰到了一些事情,心裏壓抑。她的好友蘭芳給她出了個主意,讓她到山清水秀的水曲柳鄉村住上幾天,散散心。水曲柳鄉村雖說不是什麼風景名勝,卻也是個好去處,安蓉去了幾天,陶冶在綠水青山和淳樸的民風中,心情漸漸開朗。蘭芳男朋友張洪的父母親以前都在那裏插過隊,蘭芳也去過幾次,在那裏也算有些熟人,安蓉就是住在蘭芳的熟人家裏的。
回到寓所,她把窗戶全打開,幾天不住,屋子裏有股沉悶的黴味。梳妝台上的那盆蘭花沒有枯死,顯然,蘭芳來給它澆過水。
睡覺前,她想給王子洋打一個電話。但她否定了這個想法,在去水曲柳鄉村之前,她就認定自己和王子洋沒什麼關係了,安蓉閉上眼睛的刹那間,右眼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安蓉揉了揉眼睛,然後安靜地睡了。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裏,無言誰會憑闌意?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隱隱約約,似乎有人在安蓉的耳邊輕聲地誦讀著柳永的《蝶戀花》。安蓉的耳膜微微地震動,一種奇癢讓她睜開了雙眼。誦讀聲突然消失了。房間裏一片漆黑。
夜晚已經降臨,安蓉打亮了燈,明亮的燈光讓房間裏有了些暖意。
這時,電話鈴聲驟然響起。
喂——
安蓉,是我,蘭芳呀!你看看幾點了。說好了五點半給我電話的。
哦,七點二十分了,我睡過頭了,睡得太舒服了。
你現在在哪?也不早點打電話給我。
我在報社,剛剛寫完一個稿子,一看七點都過了,就趕緊給你電話。喂,不是一個人睡吧?
別胡扯,到哪裏吃飯?
咱們還是到美琪小築去吧,前兩天美琪還問起你來了呢。
好吧。八點在美琪小築見麵,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打完電話,安蓉對著鏡子微笑了一下,她發現自己的眼睛有點紅,她往眼睛裏滴了兩滴“新樂敦”眼藥水。她穿了一套白色的帶蕾絲花邊的長裙,看上去高貴而豔麗。安蓉化了個淡妝就去赴蘭芳的約。
關上門時,她仿佛聽到屋裏誦讀柳永《蝶戀花》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她罵了自己一聲,安蓉,你真沒有出息!
美琪小築是安蓉和蘭芳經常去的飯店。
飯店不大,卻挺有情致,典雅的裝修,曼妙的音樂,可口的台灣小菜和點心是這裏吸引安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