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奴自從跟隨了媚娘,便在潛龍居下鑿了個山洞居住,自行修煉,平日裏也不說話,幾乎沒有動靜。就那麼坐在蒲團之上閉目打坐,好似坐生死關一般。
唯有媚娘和白乾出去的時候,她才會突然睜開眼睛,將眼中的凶光內斂,然後一言不發的跟在他們的身後。
今日他們三人才從桃花山上下來,自然不是去摘桃兒,不說現下已經沒有了桃子,便是有他們也不會有此閑心。
蝙蝠王和夜狼王被奴奴困住,上次走的時候白乾和媚娘將這兩隻妖王封印在地底下,然後用泥土埋好,至少不讓常人見了才是道理。今日他們去,便是白乾突然想問他們一些事情。
潛龍居內,白乾一言不發直直的進了自己的洞府,關閉了石門。身後的媚娘抿著嘴看了一眼白乾的石門,也不多想,進了自己的洞府也關上了門。
整個山洞裏唯獨可以聽見洞口瀑布直衝而下的巨大聲響。
白乾在自己的石床上休息了一會兒,便開始打坐,左手成托,右手劍指直立,形成一個印,口中默念了幾句,頓時心神出現在另一個地方。
這個地方不知道在哪兒,好似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四周渾渾噩噩,好似煙霧,又好似海水,流離蕩漾,卻有光怪陸離。就連白乾腳下都是一片雲也霧也的地麵,踩上去軟軟綿綿。
白乾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了,可是還是下意識的四下裏打量起來,明明空曠的讓人壓抑,卻有讓人忍不住去探索。
“帝尊!”
白乾拱手而立,恭敬而嚴肅,聲音傳蕩出去,卻摻雜著無數的回應,一聲一聲,直到最後消散。
“白兒你道行又進了……”
一個聲音傳遞了過來,似夢似幻,似男似女,似有無上主宰的威嚴,似有柳下女兒的嬌羞,似有馬背巾幗的英武,似有溪邊浣女的溫婉,似有開山之力,似有黃鶯之鳴,似有江河之綿長,似有水袖之靈動……
好似任何的詞彙都可以包含在這個聲音中,又好似一切辭藻都不足以形容。
一股柔和而無法抗拒的力量如同匹練將白乾裹住,場景變換之間,已經到了一處山頂。
這山被雲霧繚繞,如同手指一般立著,險峻而清秀,有仙鶴飛舞,有霓虹做橋,有泉水而鳴,有琴聲想和,有紫檀之妙香,有鬆柏之清涼……這裏是仙境,人間不該有的地方。
那股力道將白乾緩緩放下,落在懸崖上的一塊巨石上。
白乾心中寧靜,如一汪清水波瀾不驚,如佛陀拈花而笑,輕輕撚著下擺,雙膝緩緩跪在地上,然後將下擺安放在自己的身前,跪坐而下。
他的麵前是一座茅屋,山風精靈也似的吹過,卻永遠也吹不散那橫梁上的茅草,長了青苔卻不腐朽的門扉被人打開,發出“吱呀——”的塵封的聲音。
一個女子從中走了出來,沒有人可以形容她的美,這樣的美,直視都唯恐生了褻瀆之心。
長及腳踝的長發如瀑布一般披散在身後,額頭上一點散發著五彩光芒的寶石掛在額前,耳畔的細碎的及肩長發迎著山風飛舞,卻永遠沒有被山風帶動的被動之感,好似在水中遊蕩的水草一般。
一塊素白的的綢緞慵懶而聖潔的搭在她的身上,時而露出玲瓏的曲線,時而狂放如揮舞的刀劍。長長的後擺在身後飛揚,與青絲相應,如同水袖驚鴻一舞。
增一點則太過,減一點則稍顯羸弱,高一分則過於威猛,小一點則略顯輕薄。
隻是那一張絕美的臉呀,似喜,似憂,似笑,似泣,似憎,似怒,似羞,似嗔……訴說盡了人世百態。
“帝尊——”白乾抬起頭,帶著敬意看著眼前的女子,將身子繃直,又是拱手一禮。
“坐下吧……”
她說道。
那帶著朱砂腳鏈的玉足在白乾身前停下,隨即也跪坐在地上,與白乾相對,兩臂的距離。
隻見她玉手在身前一劃,如同遊魚穿過水藻一般的柔美,她與白乾隻見便多了一方案桌,案桌上是一把酒壺,紅泥爐火如同一點燈芯慢慢的溫著。
她手指輕靈的跳動,那玉壺自行飛起,在白乾這邊的一隻玉杯裏斟滿了酒水,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自然,她自己的酒杯也一樣不落下。
白乾見帝尊緩坐,他直起的身子重新坐下,深深的吸了一口酒香,隻覺得自己這幾日來的煩悶頓時消失不見,那愉悅的,清明的感覺,如靈台一點。
“塵露一杯,當飲得三日醉……”白乾用手捏起酒杯,在鼻尖嗅了一嗅,淺嚐一口,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