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報了旅遊專業，結果被坑的很慘，我理想中的是，就算不能行萬裏路，起碼能看千張圖，讀萬張攻略。結果當老態龍鍾的花白頭發教授拄著跟拐杖顫巍巍地走上講台，我心裏涼了一半，然後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說：“同學們，今天，我來教教你們怎麼合情合理收回扣的藝術。”我開始吐血。頭頂萬千烏鴉結界，心下萬千羊駝成陣。
期間，小壞成了我鄰居，隔著兩個陽台遙遙相望。陽台上晾曬的衣服陽光暖暖，她能看到我所有的內褲顏色，我也能看到她所有的睡衣款式。小壞跟著黎叔黎嬸學種花，漸漸地她的陽台上除了粉紅色HelloKitty睡衣外，多了波斯菊，玫瑰，茉莉。每天早晨我在陽台含著牙刷，舉著啞鈴，滿嘴泡沫地看著她拿著噴壺細心地打理著。
眼神專注地像是在特調咖啡。
不過我們都沒有再去喝咖啡。從一天不喝咖啡會死星人，到逐漸適應生活中沒有那股濃鬱馥香，過程其實必不難。
咖啡尚且如此，何況是人。
所以我也漸漸地適應了思念，偶爾夢裏，我會在明亮的咖啡店裏，握著情兒的手，聽著她音量超大得說話。
我把在樹心咖啡打工的所有工錢置辦了一套家庭影院，雖然沒有超哥家的那麼豪華，但是午夜自己一人在光影中飄浮搖曳的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順便插一句超哥和小歐，兩人達成共識，把世界上所有的國家都去了就結婚。超哥於是每天對著偌大的世界地圖發愁，做著兩百二十個國家的旅遊攻略，其精準程度能來我們學校充當一個全職教授。
花開的那天，小壞就會天沒亮起來，坐在自己搭的吊床上，邊嘰嘰咕咕地念法語，邊用心等花開。蘇格拉底對此很有意見，擾狗清夢，罪大惡極。於是蘇格拉底一臉眼屎，對著小壞直吼吼。於是一人一狗，弄得整個小區人神共憤。
小壞兼修了一門法國電影史，如果存在冷門專業的話，那麼這個就是鬼門專業了。她通常淩晨兩點拿著碟片來敲我的門，然後開了我的家庭影院，拉著睡得隻剩三魂七魄的我興致勃勃地看。蘇格拉底表示不滿，狂吠著跑過來示威。結果被小壞一腳放倒，舒服地把腳擱上去，就像蘇格拉底是一個墊腳布。真是一物降一物。從那以後，蘇格拉底看見小壞就夾著尾巴躲到床底，死活不肯出來。
而且，法國電影，浪漫為名，法國巴黎，又是性都。小壞帶來的影碟做愛鏡頭層出不窮，從一開始我看得麵紅耳赤，到後來麵不改色地和小壞討論。
“我覺得她的叫聲沙啞著帶一點磁性，我給九分！”
“身材差點，而且動作不熟練，我隻給七分！”
“那是你沒有歐美的審美觀念，受世俗影響太深！”小壞把從床底伸出頭的蘇格拉底一把揪住。
“媽啦，國人審美就是傳統就是世俗啦！你不如嫁去法國好啦！”我舒服地灌了一口啤酒。
蘇格拉底發出一聲“咕”表示讚同，再次淪為墊腳布。
三年過去。
我和小壞讀研結束，在精通各種忽悠遊客的手段後，我順利畢業，期間去了一趟英國，坐了一輪倫敦眼，看了一眼霍格華茲，約了已經在鄰國手工作坊從事高級訂製的任瑩瑩，去著名的CentralPerk咖啡館感受了一下老友記裏的氛圍。
“你什麼時候結婚？可以在我這裏給新娘預訂婚紗？”任瑩瑩一如既往的優雅，緩慢輕鬆地攪動咖啡，雪白的手腕明明晃晃。
“哈，還是不要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答應送高級定製婚紗給你，這個承諾再轉送給其他女孩，就變味道了。萬一再讓女孩知道這是個二手承諾，估計要被氣哭。”我咂咂嘴巴，歐洲本土的意式極濃真的很重口味。承諾之所以珍貴，是因為隻對一個人生效才最美。
“這麼說來，你們是打算結婚了？”
“結什麼，你前腳剛飛走了，她後腳就跟著登機了。總算明白，為什麼叫做放飛機了。敢情我這裏是一個飛機場啊！”我故意露出堅持健身三年來凸顯的胸肌，隔著貼身襯衫，線條分明。
“這麼說來，我還要可憐你啊？”
“那也不用，早知道當時我就從了你算了，現在魚和熊掌都飛了，好蝕本的生意。話說你要不要再給我追一下，不然我可能要孤獨終老耶。”徹底放下了，才能輕輕鬆鬆地開玩笑。
“這次估計不行了哦！”任瑩瑩晃了晃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他叫熊天。下個月要不要來我們婚禮？”
“哈，居然有人名字叫狗熊！人肯定比狗熊好不了多少！婚禮我就不去了，我怕到時候胖揍一頓那個狗熊姿勢太帥，你又要愛上我！”
“是熊天！”任瑩瑩有點生氣，習慣性地伸手來捏我鼻子。
然後，手愣在我鼻子前一公分處。
或者，這就是我們曾經愛過的見證吧。好像經曆好久好久，有些痕跡終究還是消失不了。
在咖啡館門口道了再見，我看著任瑩瑩，看著她路口轉彎。拐角處，風吹起的絲巾，絲柔豔麗，不可方物，成了我一段回憶裏最美的終止符。
祝福你！美麗的女孩！終於找到有人真真切切地愛你疼你了！
然後，我轉機到法國，和剛剛留學期滿的小壞準備回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