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壞是我認識的第一個咖啡店店長。
一般來說,咖啡店老板即是店長,然而小壞不是。
很獨特。
根據宇宙相吸引定律,意味著小壞的故事也會獨特。
我很擅長聽故事,也很喜歡寫故事。
我第一次走進這家咖啡店,看見小壞正在聚精會神提著手衝壺,細細的水流穩穩地浸潤著濾杯裏的咖啡粉,濾杯下方的分享壺承載著濃濃香氣的褐色液體。
小壞頭沒抬,眼睛炯炯地盯著水與咖啡粉的融會,很酷地問了一句:“喝什麼?”
“……”我抬頭看招牌,淚水在眼裏被頭上昏黃的燈光炫得模糊。
小壞再問:“喜歡喝什麼豆?”
“……”我其實隻知道意式混合豆,我臉有點發燙。
“那你是不是要喝奶啡了,摩卡還是卡布,還是摩卡奇諾?”小壞停止注水,把壺裏的咖啡舉起來,透著燈光注視著,微微搖晃,“或者,試試隻有我自己才能做出來的特調咖啡?我是這家咖啡店的店長,但不是老板,你可以叫我小壞。”
我覺得被這莫名的冷漠刺激到渾身不舒服,雞皮疙瘩劈裏啪啦地起來,手臂也開始泛紅,臉上的發燒感蔓延到脖頸,再向下到心髒噗噗地跳。
我一拍桌子,吼道:“喝三小啦!我要喝超爛的失戀,你這裏調得出嗎?”
小壞還是沒看我,把剛才那壺咖啡倒進馬克杯裏,然後轉身從陳列櫃裏拿出半個檸檬,當著我的麵,雙手擠壓檸檬汁,滴進馬克杯。
一滴,兩滴,三滴……三十滴,三十一滴…….
最後,小壞幾乎是握拳狠狠地擠壓著那個皺得不成樣的可憐檸檬。
當檸檬已經不可能再有水分的時候,小壞把它扔進垃圾桶裏,按揉著使力過度的手指,把那杯超爛的失戀推到我麵前。
我睜大發紅的眼睛,腦一熱,伸手就去拿。
在我手碰到杯子前,小壞瞬間又把杯子拉了回去,沉吟道:“還差點東西,我想想。”
然後她又從陳列櫃裏拿出又一半個檸檬,重複著剛才虐待檸檬的行徑。
那杯上麵還漂浮著檸檬細屑的咖啡再次推到我麵前,小壞的手還搭在杯耳上,她也在我進店這麼久後第一次看著我,是一雙丹鳳眼,眉毛細細,睫毛很長,透過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還能感覺到眼神的冷毅,緩慢堅定地說:“你要的,超爛的失戀!”
我顫抖地伸出手,握住杯耳,小壞的手縮了回去,靜悄悄的。但她的目光還停留在我身上,又或者是在超脫我控製歡在快顫栗的手上,還是在那杯莫名唬爛的液體上,於此同時,咖啡店所有的人都看了過來,雖然隻有三兩個客人。
我覺得麵前那女人的目光讓我如墜冰窟,而背後人的目光灼灼,我在這冰火兩重天中,舉起馬克杯,向上微舉,好像在跟誰致禮,雖然我不知道是誰,或者是另一個在嘲笑著我的自己。
然後我把馬克杯貼著唇,一仰頭,大口咽著,感覺到喉結在急劇收縮。
一鼓作氣,一杯見底。
所有人都微微笑出聲,然後又各自低頭專注自己的事情了,好像習以為常。
小壞還是麵無表情,收了我麵前的杯子,拿起抹布清理咖啡吧台上的滴落咖啡漬,但我還是注意到她嘴角幾乎看不到的上揚角度。
我張大嘴巴,嘴裏味覺細胞都在爆炸。
坐在吧台正對麵皮沙發裏一個瘦瘦留著及肩長發的高個男子笑嘻嘻地走過來,搭著我肩膀,說:“小兄弟噢,味道怎麼樣?”
我忍著被酸出來的眼淚,含糊不清地說:“還好啦,不錯啊!”
他哈哈大笑起來,“你是第二個敢喝小壞特調的人!”
“瞎說的吧,除了我失戀了精神變態了生理不正常了的人,還有人會喝?”
“我啊!”他用力一拍胸脯,嗡一聲響,我覺得他好像是在用內裏震爆自己的五髒六腑。
“哈,你也是失戀了啊?”我幸災樂禍。
“失你的大頭鬼啊!”高個男白了我一眼,含情脈脈地看著小壞,“我是單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