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never land”
被由於堆積過度而從架子上掉下來的包裹砸到頭之後,局長終於決定動員手下將郵局的儲藏室徹底清整一遍。
“整理儲藏室可真是件麻煩事。”蹲在高高的架子前,田裏皺眉看了看手上信件上厚厚的塵土,想也不想的用力一吹——
“阿嚏——”
“阿嚏!阿嚏!”
不隻田裏自己被嗆到,旁邊離他最近的張謹也跟著遭了秧。
“喂!田裏你不要亂撣塵土啊,要先用布擦一下,啊!誰讓你用濕布擦了?布上噴一點水就可以了啊!你這家夥一看就是在家不幹家務的,去!一邊呆著去!離我遠點!”再也忍受不了田裏的笨拙,張謹伸手將田裏推開,一個沒留神用力過度,田裏差點撞翻身後的架子。
“哎呀呀!老張你這人怎麼一點也不憐香惜玉?推人也要看地方啊!我差點被砸死啊啊啊啊!幸好本人反應靈敏,哎喲——”臭屁的話還沒講完,頭頂忽然一陣鈍痛,田裏痛呼一聲,眼冒金星,好容易等到眼前的小星星不再閃爍,田裏這才發現剛才砸到自己的是一個包裹,看樣子是從架子的最頂層掉下來的,幸好包裹不沉,要不然自己的腦袋非得破個洞不成。
不過自己沒有碰到架子,上麵的東西好端端的怎麼會掉下來?
摸著頭,撿起掉在地上的包裹,田裏狐疑的踩著梯子準備將包裹放回原位,誰知這一上去才發現——
“啊啊啊啊!架子上有個人頭啊啊啊啊啊!”田裏的尖叫聲即刻響徹封閉的儲藏室,刺耳極了。
“……你叫個什麼啊,你連何珍都不認得了?”梯子下麵,張謹推推眼鏡,恨不得將手裏的抹布塞到田裏的嘴裏去。
止住聲音,田裏將信將疑的向對麵看去:呃……對麵瞪著眼睛和自己對視的人頭下麵好像還有身子,再仔細觀察一下,那個人頭雖然被包的隻剩眼睛,不過那細長細長的眼睛好像還真的是何珍的……
“真像傻瓜。”刻板而略帶金屬質感的嗓音從對方的蒙臉布下冒出,熟悉的音線、熟悉的諷刺,田裏一臉黑線的確認對方是何珍無疑。
然後他理直氣壯的生氣了。
“喂!我說貞子啊!你打掃衛生幹嘛打扮的這麼詭異?你那是從哪裏找來的白布?幹嘛遮得隻剩眼睛?你本來就夠陰森了,不要再把自己恐怖化好不好?”不帶標點符號、一口氣把話吐出來,田裏這才鬆了一口氣,這一放鬆,田裏再向何珍看去的時候,便完全沒了剛才的恐懼感,看著看著,田裏一樂,“別說,貞子這副打扮乍一看挺嚇人,可是仔細看……哈哈!超搞笑啊!哈哈!那是你創意的口罩麼?真滑稽——”
“……”麵無表情瞥了兀自傻笑的田裏一眼,何珍也不回擊,慢條斯理的拿過一個灰塵遍布的包裹,對準田裏,然後猛的一吹——
“咳咳咳咳——”一連串的噴嚏伴隨著咳聲從田裏口裏嗆出來,咳的眼淚都出來的田裏餘光看到對麵的何珍眼睛微微彎了彎。
媽的——那女人又在嘲笑自己了。
心裏雖然忿忿不平可是再不敢拿貞子開刀,田裏委屈的從梯子上下來,誰知剛一落地又被張謹重重放下來的信件砸到右腳,被砸的田裏還沒來得及喊疼,張謹已經是一推眼鏡,鏡片上寒光閃過。
“真是沒有同事愛的人啊!!!”被張謹強行勒令站到兩人最遠的角落,田裏嘴裏小聲的抱怨。
“沒事幹的話幫我把這些信放到地上。”耳邊忽然冒出一個不高不低的聲音,田裏抬頭向聲源一看,才發現自己旁邊的人赫然是蘇舒。蘇舒現在正站在一個梯子上,從最頂端將上麵的東西拿下來。
“哦,好的。”慌忙接過蘇舒遞過來的東西,田裏下意識的屏住呼吸,防止東西落地時再度被灰塵嗆到,誰知放下東西的時候才發現並沒有灰塵揚起,大概是蘇舒已經事先作過除塵處理。看看角落裏蘇舒整理的架子:整整齊齊,幹幹淨淨,天知道這裏可是儲藏室最亂的地方,難為蘇舒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它歸置成這樣,真是效率!
蘇舒把信件和包裹做了一定分類,架子上的是暫時需要繼續儲存的,而放在地上的則是需要丟棄或者再次嚐試送出的信件。
“好怪的味道。”張謹皺著鼻子從對麵走過來,手裏拿著消毒液,一邊走一邊朝空氣噴了幾下,“不會又是“那種東西”吧?”
“不,應該隻是發黴的味道,前陣子這裏太多雨了。”蘇舒搖頭,沒有提及是什麼東西,卻回答了張謹的問題,田裏於是皺眉,“喂!你們兩個說什麼呢?”
“我知道喲!是“那種東西”吧?”一旁,用一塊蒙住幾乎大半張臉的白布當口罩的何珍款款走來,一開口又是自己不知道的詞,田裏眉頭越皺越緊。
“喂!說清楚啊!”拉住蘇舒的袖子,田裏挑眉。
三個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張謹率先開口,“就是“那種東西”嘛,你知道的,為了不侵犯客人的隱私權,我們郵局對於快遞的物品一般不做人工檢查,這樣一來,有些時候就會有些東西難免遺漏,有一次,我們曾經收到過一個包裹,指明了投遞時間和投遞地點,本來沒什麼問題,畢竟在郵局待不了多久就會被送走,然而那時候是夏天,你知道的,夏天的特點就是熱,這一熱東西就容易變壞,東西一變壞就容易發臭,於是……從下午開始,郵局就到處一股臭味,終於有人發現味道的來源,一看竟是那個指明第二天投送的快遞,最後實在覺得蹊蹺,就有人打開一看,然後……”說到這裏,張謹頓了頓,再度推了推眼鏡。
“打開一看,然後……赫然是一對人手哦……”貞子沙啞的聲音隨即響在田裏耳旁,聲音不高,卻足以讓田裏毛骨悚然。
“你~你~你一定是騙人的!怎麼可能、可能是……”顫抖著,田裏抓住蘇舒的袖子,蘇舒皺眉,不著痕跡的試圖將他的手甩開,未果。
“當然是騙人的。”張謹麵無表情的扶著眼鏡,“隻是朋友之間惡作劇用的臭味盒子不小心漏氣了而已,不過那種味道真是惡心。”
“是呢,那以後相當長一段時間,我的嗅覺一直維持失靈狀態。”一向不參與閑聊的蘇舒都開口了,看來這是真事。
“切——前輩們的秘密哦——”拖著長長的聲音,田裏撇了撇嘴。張謹和蘇舒是郵局的老職員,原本就知道許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虛驚一場過後,田裏頓時有種自己又被人耍了的感覺。
“不過記得有個地方的郵差真的遇到過那種事情。”忽然想起了什麼,張謹將消毒液的瓶子放在了架子上,“一連幾天接到快遞的工作,最後一次因為有血沾在自己身上,好奇打開了快遞盒子,這才發現裏麵是斷肢,後來警方破案,發現那個人一連幾次的任務其實就是將一具屍體分開運送到指定地點……那個郵差最後嚇成神經病了,每次一工作就覺得自己車後麵放著的是屍體,後來隻好去了專門醫院療養。”
“嗯嗯,我也聽說過那種事情,我後來一直想,搞不好事實不是像醫生說的“那個人因為驚嚇過度精神出了問題”,而是真的有鬼魂纏上了那個郵差……我一直想,郵差這個職業,在某種程度上還真算是恐怖的職業哩……”
發覺何珍又開始將話題往靈異方麵帶,田裏急忙站出來力挽狂瀾,“你們這幫家夥怎麼老看那些陰霾的東西?說個開朗點的:我曾經在路邊撿到過一封信,隻寫了收信人和大概地點,雖然沒有貼郵票,不過最後偶然中還是找到了收信人,那人收到信很開心的,那時候我才知道那是情書哦!怎麼樣,很浪漫吧?”
“……”看著一臉得意的田裏,何珍忽然陰陰一笑,“浪漫?我倒覺得很恐怖,聽說路邊的信封是不能隨意亂揀的,因為冥婚的傳統向來就是將信封扔在路邊,等待有緣人撿起……怎麼,你不知道收到你信的那人的後續發展麼?該不會那人已經死……”
“Stooooooo——p!禁止你再講這一類的話題,工作!我們現在要工作啊!”雙手的前臂在胸前交叉成一個x字,田裏義正辭嚴的彎下腰做出分揀信件的動作。然而這一蹲下,才發現之前厚厚一遝的信件已經少了一半,抬頭向左邊一看,這才發現在剛才在他們閑聊的時候,蘇舒竟然一直沒停手,一會兒功夫竟然快將信件的最後分類工作進行完畢。和蘇舒對比一下,田裏一下子覺得有些赧然,抓了抓頭,看看實在所剩無幾的信件,田裏找話說,“這些信是要扔掉的麼?”
“不,是打算重新投遞的。”蘇舒淡淡回答,順便將田裏手裏的信抽走放到其中某一遝信件中。
“呃?再投一次麼……”蹲下身子,田裏從蘇舒分好的、準備進行最後投遞的信件堆中取出最上麵的一封,看清地址之後,田裏的表情忽然變得很是微妙。
“喲~我知道這裏哦!”撣撣手中的信,田裏笑得曖昧,“這個工作我接了!我替你送好不好?”
“……你竟然會主動要求加班,真稀奇。”瞟了田裏一眼,蘇舒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企圖。
“啊~我承認,那所高中的製服很正點,尤其是女生……咳!難得有機會去看看女高中生麼……”眾人鄙視的目光中,田裏的聲音越來越小,不過即便如此,田裏倒也沒有死心,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蘇舒的表情,試圖將信件帶走然後順理成章的納入自己明天的工作範疇。
“不行——”就在田裏正要將信件抱走的時候,蘇舒伸手將信件移開。
“為什麼?!我好心幫你加班耶!”
“……你要是真的好心想幫我加班,不妨把我其他的信拿走。”將信件放到自己身後的架子上,蘇舒拍了拍手上的塵土。
“啊?我知道了:叔叔你個大叔也想去看高中女生對不對?這樣好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伸手推開田裏衝到自己麵前的大頭,蘇舒麵無表情的做著最後的收尾整理。
看著兩人的互動,何珍和張謹不由好奇起蘇舒堅決不讓田裏代班的信件來。拿起一封信,仔細看了看收信地址之後,何珍皺了皺眉,然後對著田裏笑了。
“我也知道這所學校哦。這所高中除了製服漂亮以外,出了名的鬧鬼!”
“啊?”田裏呆住了。
“去年負責那片區域的人是我,因為經常送信過去的緣故,那所學校的傳聞也聽了不少,每個學校都會有一兩個鬧鬼的傳說,那不稀奇,稀奇的就是那個學校的傳說太多,而且每個傳說都和真的一樣。當時的門衛就和我說過一個傳說……”
發覺何珍伸手將自己臉上的蒙麵布移開,田裏心裏立刻有了不好的預感,來不及阻止,何珍再度開口,再度開口果然是田裏躲避不及的貞子式陰惻口氣,“傳說中,那所學校四樓的廁所鬧鬼。”
再度開口的何珍再次成功的將話題帶到了她自己最感興趣、田裏最最畏懼的靈異話題上。無視與田裏赫然刷青的臉色,何珍幽幽道,“他說的是不久前發生的事,那時候的不久前,自然也是去年了。去年,他們學校新來了一個清潔工,四十多歲的中年老男人,鄉下人,人懶又不會種田,親戚就托人給他在那所學校謀了份差使——清掃男生廁所,清潔廁所的人有兩個,所以他每天清掃一次就可以了,學校對於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他盡量在早上學生到校前清掃,一開始他確實那麼做的,可是那家夥本是懶漢,堅持早起了幾天就叫苦連天起來,有天睡過了實在沒趕上,他怕被開除,就決定幹脆留到晚上學生們放學了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