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彌漫著雪茄的煙霧，濃得令人窒息。
2003年五一長假的最後一天，彭凱和他的老爸在進行著一場極不愉快的談話。談話已經進行了二個多小時，這會兒陷入了同樣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彭凱24歲，身材修長，五官清俊，一頭略顯粗硬的頭發中臥著兩個旋。
彭凱此刻的心情糟糕透了。這個“五一”長假，從回家的第一天開始，老爸就一直和他討論畢業後的去向問題。老爸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讓他畢業後進天訊，將來順理成章的子承父業。可他不願意，他喜歡計算機世界中那博大的空間和永遠都不會窮盡的拓展。他小心地應對著，想著明天就名正言順地回校了，隻要能對付過今天就行了，想不到老爸步步緊逼，擺出了不達目的勢不罷休的架式。
“還是進天訊吧。在錦江市，天訊也算是通訊器材行業中的一棵大樹。”彭其川從窗口回過身來，走到沙發邊坐下。他50多歲，肩平背直，一雙劍眉下的眼睛透出日月磨礪的氣度和智慧。他掌管著一個千人公司，但此刻對兒子卻束手無策。
談話又回到原點，彭凱再次說道：“爸爸，我喜歡計算機。”
彭其川用盡量溫和的語氣說：“事業不是遊戲，要看有沒有發展前途，而不是喜歡不喜歡。”
彭凱張了張嘴，把話又咽了回去。再說一遍選擇計算機的理由？再說一遍自己為了能上計算機專業，高中最後一年沒玩過一次遊戲、沒進過一次KTV？說也白說。他決定放棄任何努力，以沉默對抗，隻堅持一點，我的未來我做主。
彭其川無法理解兒子，將來掌管天訊，這在多少年輕人來說是奮鬥一生都難以企及的，可兒子卻不屑一顧。他拿過茶幾上的翡翠煙盒，從裏麵抽出一支長城雪茄，是金南極的，他喜歡那種帶點辣味、又有點甜絲絲的感覺。他點起雪茄：“就算你不喜歡通訊器材，能不能為爸爸想想，十幾年了，爸爸苦心經營，創下這個公司也不容易，你不接班，讓爸爸交給誰？”
彭凱內心掙紮了一下，在心裏說，對不起了。
“到天訊來，你有空也可以玩玩計算機，隻要不影響工作。”彭其川作出了讓步。對於計算機，他實在沒有什麼好感。90年代初，天訊公司剛成立不久，他就買了一台，但幾年下來，他發現計算機僅僅是取代了鉛字打印機而已。有一年參加行會，計算機卻不合時宜地出故障了，他參會的一份重要資料出不來，沒有備份，重新整理來不及，當時他真想砸了計算機。那次行會訂單減了２成，他歸咎於計算機。雖然後來計算機的應用逐漸多起來，但已難改他排斥的心理。人家說可以用於辦公自動化，他則說脫褲子放屁多一道手續；人家說可以上網查資料，他則說網上的資料就象是小時候玩的萬花筒眼花繚亂、真假難辨。特別是許多年輕人迷戀網絡遊戲荒了學業、誤了工作的社會負麵新聞多起來後，他對計算機更是排斥，經常說計算機就象是yapian，把好好的年輕人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當年兒子是乘他出差在外的機會選擇了計算機專業，他回來後雖然生氣，也無可奈何了。可沒想到兒子不想進天訊了，這是他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
彭凱心裏說，玩玩？計算機的世界有多大你知道嗎？跟你說你也不懂。
彭其川沿著自己的思路說：“你有想法，這很好，但也要務實。計算機不過是個虛擬的世界，天訊卻是實實在在的企業，出的是實實在在的產品。”
彭凱心裏說，我隻想用計算機設計我的人生，不想把自己綁在天訊公司這顆大樹上，失去一生的自由。
彭其川接著說：“你不要把大好時光浪費在計算機上。人生就那麼幾十年，作為過來人，爸爸總希望你能少走點彎路。”
彭凱心裏說，一條大道有什麼好，從頭看到尾。
見兒子沉默不語，彭其川有些不自在，長歎一聲說：“小凱啊，你什麼時候才能明白，爸爸這樣苦口婆心地說，都是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