檻外長江“空”自流
初唐四傑之一的王勃,十四歲時就已很出名了,被視為神童。據說有一年,他往交趾探望父親,路過洪州。當時恰逢重陽節,都督閻伯嶼在滕王閣宴請賓客,王勃也參加了宴會。閻都督久慕王勃盛名,席罷便請他為滕王閣作序,王勃揮毫寫下了著名的《秋日登洪府滕王閣餞別序》,並賦詩一首:
閑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
最後一句故意空下一字,悄然而去。圍觀的學者名士紛紛猜測此空字,有的填“水”字,有的填“獨”字,但閻都督都覺得不滿意。於是派人趕往會館,請王勃重返滕王閣填字。
使者到了會館,卻被王勃的隨從書童擋了駕:“我家公子說,一字值千金,望都督海涵。”那使者將原話回稟了閻都督。愛惜人才的閻都督非但沒生氣,還包了千兩紋銀,親自帶領文人雅士,趕往會館求教。王勃故作驚慌,忙下台階到門口相迎,並拱手笑著說:“區區小事何勞都督大人親臨下問,不才早已將字留在寶地了。”眾人大惑不解,連聲追問:“才子墨寶,留在何處?”王勃哈哈大笑:“那個字是空。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眾人恍然大悟,無不稱妙。
“檻外長江空自流”一句中一個“空”字,將詩人心中鬱結的無限情意表達得淋漓盡致,這其中既有對長江之水的憑吊,也有對生不逢時的悲歎,對懷才不遇的自艾,可以說,一個“空”字使意境全出。白居易改詩
白居易寫出詩稿以後,常常先念給家人和鄰居老太太聽,如果他們聽不明白,他就修改或者重新寫。
一次,白居易寫了《新製綾襖成,感而有詠》的詩,把其中幾句念給家中老仆人白菊聽:
百姓多寒無可救,
一身獨暖亦何情!
心中為念農桑苦,
耳裏如聞饑凍聲。
安得大裘長萬丈?
與君都蓋洛陽城。
最後兩句的意思是:怎麼才能得到萬丈長的大裘皮,從而把整個洛陽城都蓋上,讓老百姓的身體都暖暖和和呢?
白菊聽了,說:“意思我很明白,隻是這個‘安’字感覺不太好懂。”
於是,白居易聽取了她的意見,把“安”改成“爭”,就是說,要“爭得大裘長萬丈”,為百姓多做好事。如此一來,原詩不僅變得好懂,而且思想也變得更加積極起來。蘇小妹改詩
一次,蘇東坡與他的妹妹蘇小妹及詩友黃庭堅一起論詩。小妹說出“輕風細柳”和“淡月梅花”後,要哥哥從中各加一字,說出詩眼。
蘇東坡當即道:“前者加‘搖’,後句加‘映’,即成為‘輕風搖細柳,淡月映梅花。’”不料蘇小妹卻評之為“下品”。蘇東坡認真地思索後,得意地說:“有了!‘輕風舞細柳,淡月隱梅花。’”小妹微笑道:“好是好了,但仍不屬上品。”一旁的黃庭堅忍不住了,問道:“依小妹的高見呢?”蘇小妹便念了起來:“輕風扶細柳,淡月失梅花。”蘇東坡、黃庭堅吟誦著,玩味著,不禁拍掌稱妙。
“扶”字與“輕”“細”相宜,顯得和諧,並且又把風擬人化了,形象地描繪出輕風徐來柳枝拂然的柔態,給人以一種柔美之感。下句中一個“失”字,勾畫出了月色和梅花相互交融的情景,增強了這一詩句的感染力,真是一字生輝。
一字之別
宋代名才子蘇軾、黃庭堅、秦觀、佛印和尚四人情趣相投,是經常唱和應答的詩友。一次,他們共遊一寺院,看到牆上題有杜甫的《曲江對雨》詩,因年代久遠,其中“林花著雨胭脂口”句的最後一字字跡模糊,看不清楚,四才子提議要為這個字補缺。
蘇軾才思敏捷,率先吟道:“林花著雨胭脂潤。”黃庭堅不甘示弱,隨即唱道:“林花著雨胭脂老。”秦觀緊接著說道:“還是‘林花著雨胭脂嫩’為妙。”佛印和尚修身養性到家,緩緩念出“林花著雨胭脂落”的詩句。
後來,他們查閱《杜工部集》,找到了原詩,原來最後一個字為“濕”。四才子無不表示驚歎。“濕”字將“潤”的形態、“老”的衰情、“嫩”的色質、“落”的頹勢都包容在內,使形、情、色、態渾然一體,準確、鮮明、凝練、生動地表現了“林花著雨”的詩情畫意。可見杜甫觀察事物是多麼細致入微。
春風又“綠”江南岸
一年初春時節,北宋詩人王安石從揚州到了瓜洲渡口,他歸心似箭,想早日返回金陵鍾山的家中。他打算先坐船橫渡長江,到對岸的京口(今江蘇省鎮江市)上岸,然後連夜趕路回鍾山。
漸近黃昏,馬上可以上岸趕路了,詩人不禁往遠處眺望著,隻見峰巒重疊,伸展到遠方,最後被雲霧所遮蓋,看不到夕陽外的鍾山。船一靠岸,王安石第一個跳上岸,忽然一陣春風吹來,夾帶著一陣使人心醉的花香,遠處也升起了一輪明月,王安石詩興大發:
京口瓜洲一水間,鍾山隻隔數重山。
春風又到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他反複吟誦著,思考著,總覺得第三句中的“到”字太平庸,也不夠貼切,後來改為“過”字,讀了幾遍,又嫌不好,又改為“入”字,然後又改為“滿”字,改了又改,總是找不到一個妥帖的字眼。
忽然,王安石想到在船上望見的綠色的山水,何不用一個“綠”字呢?王安石豁然開朗,立即把這首詩抄錄在自己的稿本上。
與其他字相比,“綠”字把春風吹來、大自然發生的可喜變化描繪得很貼切,使全詩增色不少,這個“綠”字就成為後人所說的“詩眼”。
蘇學士考詩
北宋文學家蘇軾作七言詩《病鶴》時,曾寫了一句“三尺長脛瘦軀□”,其中故意缺少一個字,讓眾人來寫。眾人擬了許多字,都不太滿意。這時,蘇軾慢慢地拿出自己的詩稿,原來是個“閣”字。
“三尺長脛瘦軀閣,”眾人不禁讚歎,“此字既出,儼然如見病鶴。”
“三尺長脛”,是用誇張的語言形容鶴的腿長,但這僅是外表形象,還反映不出它的精神狀態。接著,又用“瘦軀”二字與前麵的“三尺長脛”相銜接,說明這隻鶴不僅腿長,而且身體消瘦,但這些都是局部外在描寫。最後用一“閣”字收住,蘇軾把這隻鶴比喻為一個亭閣,這個“閣”又不是修葺優美的亭閣,而是“瘦軀”,鶴的羽翅四周空空,沒有豐滿的羽翼,是個隻有幾根柱子撐立著、上麵加個茅頂蓋的陋閣。這樣,就從局部外在描寫變為整體內在的肖像描寫,刻畫出這隻鶴的病態,形神兼備,又緊扣了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