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夏雨後(1 / 2)

炎炎夏日,一場暴雨突至,將京都滿目蒼翠濃盛的夏景,浸染上幾縷煙霧磅礴,洗淨鉛華。

盛夏已然太久,這驟雨,給浮躁不安的京都人帶來了絲絲涼意。

雨後,瑜寧伯陶府那略顯破舊的恢弘牆壁中,偶有幾枝薔薇探出頭來,墜了幾滴雨珠,晶瑩剔透,於那妍麗的嫵媚中,浸上三分的清麗難言。

青石小道上,一穿著湖青色短襦長裙、容顏秀麗的年輕女子,顧不得地上的泥濘,匆匆而行,繡著密枝纏繞的繡鞋上,沾染了點點水漬。

她來到陶府最靠西北角的一處院落向榮閣,這乃是府中長房嫡次女陶初錦的住所。

因不受繼母待見,府中嫡女,似乎也隻有這位五姑娘最為寒酸。

芍藥目光中閃過一抹憐惜,推開笨重吱呀的大門。

向榮閣占地寬闊,三間上房,帶著四間小小耳房,那邊是前年簡易搭成的廚房。其餘空地便都是欣欣向榮的樹木,以石榴最多,碩果累累,煞是喜人。

驟雨剛過,院裏涼快,小丫頭都聚在朱紅走廊上玩鬧著。

院中被堵了水,積水漫漫,上撲棱著幾隻剪去了翅膀的肥胖綠頭鴨,笨拙慌亂的模樣引來丫鬟們的嬉笑。

看到她,眾人都麵麵相覷,嬉笑聲停了下來。

一個穿著墨綠色裙子、鴨蛋臉,卻有著一雙顧盼神飛大眼睛的丫鬟,名為墨菊的,碎步走到她跟前,笑道:“芍藥姐姐這個時候怎的過來了?快請進!”

丫鬟們挑開翠竹簾攏,芍藥跟著墨菊來到東次間內。

墨菊屈膝:“姑娘,老夫人身邊的芍藥姐姐來了!”

陶初錦正懶洋洋地歪坐在臨窗大炕上分針線,五彩的繩線在她素白的手上簇簇如花開。聞言抬頭,心底雖然詫異,麵上卻笑吟吟地說道:“花姐姐怎的這個時候過來,快坐,墨菊,上茶!”

說著,就從炕上下來。

她長得並沒有多驚豔,可卻給人一種十分柔和溫馨的暖暖氣息,低眉淺笑中有種特別的氣質。

墨菊便“哎”了一聲,麻利地倒了茶來,雙手端給芍藥:“姐姐嚐嚐,這是特地在井水裏浸過的,最最解暑。”

芍藥給初錦行了禮,坐在地上的一四腳凳子上,神情有些焦急,可還是接過喝了一口,茶味剛入舌尖,便不易察覺皺了眉。

這種茶葉渣子,她看向初錦:“五姑娘今年的新茶份子沒送來嗎?”

她記得府裏每位小爺和姑娘,當時都送了穀雨前的碧螺春,沒多長時間呢。

初錦瞅了一眼她手中的茶碗,看向墨菊的神情便有些嚴厲。

後者咬著唇低下頭,這次是她自作主張,特意將姑娘平日喝的茶葉拿了來。實際上,專門備有陳年的白茶給上門的客人用,那都是姑娘自掏腰包買的。

初錦便笑笑,一語帶過:“是墨菊這丫頭拿錯了,碧螺春味道重,我喜歡喝淡茶,隻偶爾泡著嚐嚐。墨菊,還不正經換白茶來,傻站著做什麼!”

墨菊小臉黯了黯,姑娘還是太忍讓了,垂頭默不作聲。

一直站在門簾外細聽裏麵動靜的大丫鬟習夏忙掀簾進來,悄瞪了墨菊一眼,笑著回身又換了一杯茶來,打著圓場:“芍藥姐姐,你瞧瞧我們姑娘的性子,平日不喜花不愛施粉,就連這茶也不愛喝金貴的,脾氣最怪!”

初錦佯裝生氣嗔看她:“小蹄子,就會在外人麵前揭我的短。”

習夏吐吐舌頭,並不害怕,她是初錦身邊年紀最大、跟她時間最久的丫鬟,主仆兩個關係很好。

芍藥接過茶看了一眼,白茶?這就是說沒有碧螺春。看主仆幾人的情形,也大致明白了。

卻不點破,隻笑眯眯地誇讚道:“老夫人時常誇五姑娘呢,說五姑娘勤儉克恭,性情溫順大度,讓人從心眼裏疼愛。”

她口中的老夫人,即瑜寧伯府的老夫人容氏,最喜愛初錦這個孫女兒。

初錦便笑,眉眼微垂,些許害羞:“那是祖母抬愛。”

習夏岔開話題:“芍藥姐姐來可是有要事?”

芍藥忙放下茶杯,斂了臉上的笑容站起來:“老夫人午後突然犯心口疼,所以讓奴婢過來通知各位姑娘一聲,晚上不必過去了。”

老祖宗容氏喜愛孫女是人盡皆知的事,早上各房請安的人太多,所以特意安排晚上讓孫女去吃飯作陪。

初錦卻一下子變了臉色:“心口疼?可曾請了大夫?要不要緊?”一臉著急擔憂,她與容氏感情很好。

芍藥忙安慰道:“不妨事,五姑娘勿擔心,隻是到底年紀大了,老夫人覺得精神不濟,要早點休息。”

她神情有些躲閃。

初錦心下生疑,嘴裏卻道:“既是如此,那我就不過去叨擾祖母了,明日再去探望。”

芍藥笑著點頭:“七姑娘、九姑娘那裏奴婢還要趕緊去通知一聲,這就去了。”眼神帶著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