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居頂層的風景很好,麵朝窗外坐著,能夠把銀沙江煙波浩渺的江麵盡收眼底。此時三人對坐一桌滿席酒菜,卻隻有兩人正動著桌上的酒盞。
這兩人幾乎如攬鏡自照,除了一人白發飄飄,另一人黑發齊肩。在鳳隱,獨此一對雙胞胎兄弟:商夢金與商夢權。至於那位絲毫沒有食欲的,自然是三日前來求救的那個胖商人。
“這已經是第三日了。”商夢金重重地拍了拍胖子的肩頭,震得他臉上的肥肉也跟著劇烈地抖起來,“三日前我已經放出話去了,若還是沒殺手來找你,那我們兄弟可就不管了。”他把嘴唇近近地貼在胖子的耳際,可聲音卻大如洪鍾。
胖子強忍著耳膜被震破的感覺,卻仍然縮頭縮腦地坐在桌前一動也不敢動。
“你這死胖子跟著我倆吃了三天大魚大肉,享盡人前的風光,用你那家產來換也算是值當了。”黑發的商夢權往後攏了攏自己的長發,嘴角微微往左上角揚著,接著道,“不過話說回來,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那胖子苦著臉支吾地答道:“小人名喚徐良富,兩位老大怎麼又忘了……”
商夢金冷哼了聲,瞥了他一眼,眼中殺機陡現,似有萬千把劍鋒聚在一起刺了出來。那喚作徐良富的胖子目光與之相接,登時感覺如墜冰窟,全身上下在一瞬間都丟失了力氣。
“惹急了老子,不用那殺手動手就先把你這死胖子丟到江裏喂魚!”商夢金身子靠過去低聲輕語,手掌緩緩地在徐良富後頸上撫摸,就像撫著一隻貓咪。徐良富吞了口唾沫,大氣也不敢出。
“你也夠了,不要嚇壞了老實人。”商夢權笑了笑,將盞中殘酒一飲而盡,站起身來,道,“吃飽了沒?吃飽了就跟我們兄弟找點樂子。”
徐良富豈敢說沒吃飽,聞言隻是拚命地點了點頭,然後快兩百斤的體重被白發商夢金提著後頸,輕而易舉地從凳子上提了起來,如提童稚。
三人依次下樓,路上遇見店小二、抑或是衣著樸素的百姓、錦衣華服的顯貴,無一不讓出一條道來躬身向兩兄弟問好,隱隱是鳳隱城老大的派頭,而事實也大抵如此。三人出了酒樓,便是鳳隱最繁華的一條街。
剛出門口,隻聽得前方一陣騷動,過往的百姓四下讓開,數十人縱馬衝了過來,隨即急停在醉仙居前。為首的一人生得極是魁梧,整個人和他坐下的那匹黃驃馬都要比身後人馬大上一圈。這人頭係束發,麵如刀削,劍眉星目,穿著一件寬大的便服,卻仍被虯結的肌肉撐得滿滿,腰間懸著一柄佩劍,看上去絕非凡品。
商夢金見這批人有些飛揚跋扈,眉鋒一剔,便要發作,卻被商夢權拍了拍肩膀止住。卻不想馬上那人也注意到了三人,目光停留在商夢金的白發上好一會兒,忽然以鞭遙指著他說道,聲音雄渾有力:
“你倆便是商氏兄弟麼?逃出來的那個做買賣的現在哪裏?”
商氏兄弟聞言都回頭去看徐良富,商夢金也以手反指那馬上的青年,問徐良富道:“這些人就是你說的殺手麼?”
徐良富雙目抬起,隻與馬上那人目光相接便不敢對視,搖了搖頭道:“當日追殺我們的是三個黑衣蒙麵人,但我肯定其中沒有這麼壯的。”
不待商氏兄弟開口,馬上那青年卻先說道:“那就是了。”隨即他扭頭對身後十餘騎道,“把這人帶走。”話音剛落,十餘匹馬上的隨從整齊劃一地下馬,其中兩人便同時朝徐良富走去。
“現在外地來的呀,”商夢金似毫不在意,含著笑同孿生兄弟聊著,“真是不懂規矩。”
“那總得有人教教他們呀,不然日後遇到脾氣不好的挨揍了怎麼辦?”商夢權一副擔心的表情,卻掩飾不住臉上的笑意。
說著,兩個隨從將近。商夢金沒有回頭,左手隨意地一推,隱約間空氣中有一麵氣牆快速推去,頓時將迎麵來的兩人撞飛了回去。兩人一撞之下卻沒有倒,左右兩側立在黃驃馬上的青年身邊,看了看他。
青年鼻間重重地吐了一口氣,似乎在刻意地保持著脾氣。他胯下馬來,負手而立,身材九尺有餘,好似一座鐵塔。“我沒時間與你們這般小混混糾纏在一起。你若識趣點把這人交給我,日後我當重謝;若非要頑抗,那我隻有當做敵寇一並剪除了。”青年平靜地說著,語氣中帶著一股天生的自信,仿佛話裏所說的事對他而言不過易如反掌。
商夢權聞言流露出一副嫌棄的表情,朝兄弟說道:“你看,被人當作是小混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