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影很自然地沉默。
氣氛沉了下來。
“怎麼了？”竹音問尤影。
“啊對了對了。”尤影叫，“你們知不知道，其實古代是沒有春節的。”
“春節不是算農曆的嗎？農曆不是起源於古代嗎？”夢音扔下兩個問題。
“春節是1913年朱啟鈐向袁世凱提出才成立的。那個條例叫什麼呢？好像叫《定四時節假呈》，四時節為春節、夏節、秋節、冬節。以前的春節叫元旦。”
“朱啟鈐是誰？”媽媽問。
“當時的內務總長。”爸爸回答。
“嗯！”尤影微笑，他高興找到知音。
“你從哪知道的？”夢音好奇。
尤影似乎猜到夢音會問這個問題，自信滿滿地說：“我老爸告訴我的。明天叫他給你們講啊，如果想聽的話。別看他隻會做實驗，曆史好厲害的。”
“影……”竹音再尤影旁邊呼喚他。
尤影神色黯然了一陣，小聲說：“聚少離多，倒不如不見。而且，大家都因為他要來而那麼高興，萬一他又失約了呢？他不是說了過年也沒空理我的嗎？突然又……呼。”
“影。”這不像尤影，尤影總是不願意去想一些沒有發生的事。
“沒事，我今晚給他打電話，威脅他明天一定來。”說著又微笑起來，“我的壞情緒已經過氣了，竹子放心。”
見尤影和竹音說悄悄話，夢音走了過來：“什麼過氣了？”
尤影左手手掌卷起作杯子狀，把手湊到嘴邊仰頭一倒的樣子，然後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嗝：“喝完汽水，再打個嗝，那就叫過氣。”
“哈哈。”爸爸媽媽笑起來。
年夜飯還沒準備好，尤叔叔就來了。竹音給他端了茶。爸爸坐到他旁邊聊起天來。
“尤叔叔。”夢音打了招呼。
媽媽用圍裙擦著手從廚房裏出來：“多做了幾個菜，飯還沒好，不阻你時間吧。”
尤叔叔搖頭：“不阻，答應了影兒要把時間抽出來的。”
“影兒，你爸爸來了。”媽媽向樓上喊。
尤影飛奔下來，跑到尤叔叔旁邊一屁股將自己摔在沙發上，拉起尤叔叔的手：“老爸，實驗做得怎麼樣了？”
“還算成功。”
“那就好。”
“打算休息幾天，影兒想去哪？”
尤影愣了，但瞬間就微笑起來：“是啊，去哪好呢？沒有想去的地方……這樣吧，今晚和竹子他們一起逛花市？”
“好啊。”尤叔叔也笑。
“然後，跟爸爸回家？”尤影依靠在尤叔叔身邊。
“睡實驗室的哦。”
“那……得考慮。”尤影作思考狀。
所有人都笑了。尤影那樣子要多可愛有多可愛。
“影兒啊，過年還是回來吧。”尤叔叔認真地說。
“好啊，老爸哪幾天有空？”尤影很乖的樣子。
“年初一初二。”
“沒問題。”
聽到尤影和尤叔叔的對話，夢音竟覺得有點不舍，這幾個月來尤影可是完全沒有離開過他們的。突然說回“家”，雖說隻是回家過年，是天經地義，心裏怎麼也有點不舒服。她看了看姐姐，見姐姐隻坐在一旁聽他們說話，於是歎了口氣。
吃飯的時候，尤影滔滔不絕地說著有關春節的東西，守歲的風俗，掃塵的由來，為什麼要吃年夜飯之類。
“啊對了，知道爆竹為什麼要叫爆竹嗎？”尤影的筷子拿在手上幾乎沒動過，“老爸不準說。”
“行，不說就是。”尤叔叔見尤影那麼開心，心情也好起來。說他不喜歡尤影，又怎麼可能呢。
“我隻聽說過爆竹是用來驅鬼的。”媽媽思考了一會。
其他人搖頭表示不知道，連爸爸也非常配合。
“是啊，人們都會祈求新的一年和和美美，所以他們很怕正月初一就遇到瘟神惡鬼的侵害，於是利用爆竹來驅鬼。兩千多年前嘛，沒有火藥的，人們發現用火來燒竹子，啊不，竹筒就會爆出響聲。”說著尤影看了竹音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後來有了火藥之後，爆竹就越來越人性化啦。”
“你還知道挺多的。”媽媽給尤影夾了點菜。
尤影連忙把碗遞過去。
“小子就關於春節的知道得多點。”尤叔叔說，“他好幾年沒好好過年了。”
尤影向他爸爸吐舌頭。
也許正因為這樣，尤影在這兩天才那麼興奮的吧。
“所以你啊，今年也特意抽時間出來了。”爸爸衝尤叔叔說。
“哪有特意，剛好而已。”由於這句話，大家都覺得尤影很像尤叔叔，明明是事實都不承認，他們都不會承認自己在關心別人。隻不過尤影比他爸爸掩飾得更好而已。
“對了，剛進來的時候有沒有留意到我家門口的春聯？”媽媽想起來什麼。
尤叔叔下意識地往門口望了眼：“我出去看看。”說完，站起來。
尤影不滿地撇撇嘴。
尤叔叔再進來的時候皺著眉：“你們居然拿那小子的字掛門口？”
夢音驚訝了一陣，她心裏隻有尤叔叔對尤影的關心遠遠不夠的印象，而想不到他會認得尤影的字，尤影還說他好久沒寫過了呢。尤叔叔對尤影的關心，是默默的吧。
“我們覺得沒問題啊。”爸爸看看媽媽。
“就是就是。”媽媽附和。
“寫得沒以前好看。”尤叔叔坐下。
“我就說嘛，他們都不信。”尤影順手把自己碗裏的菜塞到尤叔叔碗裏。
“影兒，怎麼不吃，不喜歡嗎？”尤影的舉動被媽媽收入眼底。
尤影搖頭：“太多了啦，吃不下。”
“怎麼吃得越來越少？”媽媽的語氣中滲透著擔憂。
“哪有，錯覺而已呐，你們的錯覺。”說著偷看了尤叔叔一眼。
尤叔叔沒有說話，默默地吃著飯。
晚上10點半，大家就一起出發去逛花市，順便守歲。
竹音打扮好後，給梓晨打了個電話：“今晚什麼節目？”
“全家一起聊天聊通宵啊。”梓晨嗬嗬地笑著。
“要不要去熒輝廣場倒數？”
“這個……我媽不喜歡嘈雜的地方……還有我爸今天難得在家啊，所以我就不去了。竹音，跟你說，我偷偷把他手機給關了。”可能是因為他爸爸在家，梓晨好開心的樣子。
“嗯。”
“你和影兒還有小夢夢去嗎？”
“尤叔叔來了。”
“那兩家人一起去，多好。回家了記得給我發條短信。”
“嗯。”
竹音掛了電話走到尤影的房裏，直接打開他的衣櫃給他找衣服。“穿厚點。”
“好。”尤影坐在床沿，笑著看竹音。
“這個，戴不？”竹音手裏拿著口罩。
“圍巾就好。”
“嗯。”竹音拿出一條深藍色的圍巾，扔給尤影。
穿好衣服，尤影一邊逗著竹音一邊下樓，竹音懶得理他。
尤叔叔回頭看著他們。
尤影對上尤叔叔的視線，馬上跑過去拉起尤叔叔的手：“走啦走啦，你們都準備好了沒有？”
“就差你了，總是磨磨蹭蹭的。”夢音說。
“不關我事啊，是竹子慢而已呐。”
“姐姐慢關你什麼事？”
“竹子要幫我找衣服啊。”
“你今年多大了？還要姐姐幫你找衣服？”夢音忍不住挖苦他。
“這跟年齡沒關係。”尤影很快就黏到尤叔叔身上，拉著他爸爸的手出門。
“姐姐你下次幫他找好衣服再給自己換。”
“哦。”那時他可能又有別的理由去磨蹭了。尤影雖然磨蹭，但從不遲到，說好幾點就是幾點，他絕不會遲。如果有人催他的話，他會早點，沒人催的話，他會十分的準時。
一出門，尤影一直拉著尤叔叔的手不放。
除夕在外麵夜遊的人很多，不少人的視線都被這對父子吸引了去，還有一些是看竹音和夢音的。反正他們一行變成了一道特吸引人的風景線。
尤叔叔被很多奇怪的目光看著，可他並沒有要尤影放開的意思。
說是花市，其實是很多花商在一條封閉的道路兩旁擺攤。路的入口處，放著一個寫著“迎春花市”的大紅拱門，上麵掛了一些燈飾，看起來很喜慶。各個小攤無不裝飾得火紅火紅的，但又有著各自的特色。馬路的兩旁裝燈結彩，把整個花市照得有如白晝。
走進花市之後，尤影一直走在前麵，時不時回頭說話。
尤影指著不遠處那堆開著大串白花的植物：“老爸那是什麼？”
“風信子。”尤叔叔答。
“哦？好聽的名字。花語呢？”
“喜悅，永遠的懷念。白色的話，有保守中可愛，謙讓的愛，活潑可愛的意思。”
“不錯哎。嗬？”尤影回頭看看其他人。
夢音驚訝尤叔叔居然知道得這麼多，看來他的記憶力也不是一般的好。
“看來現今不止梅花傲霜開啦！還有水仙花，菊花。哎？老爸，那又是什麼？”走著，尤影又指著一個地方，“葉子那麼少的？不過花好複雜啊！”
“牡丹。”
跟在他們身後的竹音噗嗤笑了，他居然用複雜這個詞來形容花。
“好複雜的花……”夢音重複了一下，“唉，虧你想得出來。”
竹音知道，尤影是故意走在前麵的，讓走在後麵的姚姓一家人可以不用顧忌他們好好說話，可他不會想到的是，大家全都在集中精神聽他說話了。
“影兒記著這裏的位置，等下我們想買一盆複雜的花。”爸爸也被尤影的形容詞感染到了。
尤影往四周掃視：“好，沒問題。”
走了一會尤影又回頭：“竹子，你不是喜歡有果的植物嗎，你看這棵，隻有果。”
竹音走過去一看，還真隻有果啊，黃黃的，表麵十分光滑，中間一個大大的果實，旁邊嵌著五個小的，紙條被緊緊地紮在一個花盤上。
“這叫五代同堂啊，很特別的，進貨很多呢，就賣剩一盆了。”攤主熱情地走出來。
“哎——”尤影蹲下，伸出手摸了摸。
尤叔叔向攤主說：“你們幾點收攤？”
“十二點之後吧，那時人還比較多。”
“幫我留著它，一下回來拿，多少錢？”尤叔叔指指那棵五代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