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95年春天,一個名叫季宇的人來到了五湖,他是受出版社委托,來收集有關鬆縣保衛戰的材料的。
民國二十年(即高田事件發生第二年)秋,在“九一八”事變的第二天,駐豐岩日軍五千餘人,在飛機和鐵甲車的配合下向五湖地區發起大規模的進攻,很快占領五湖縣城,並迅速向前推進。一時間,氣焰囂張,不可一世。但在鬆縣,日軍卻遭到了意想不到的殊死抵抗。駐守在那裏的新編第158師利用複雜的地形,有效地阻截了驕橫的日軍。戰鬥持續三日,日軍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竟未能越雷池半步。日軍第六師團第二十二聯隊長西村大佐也在激戰中身負重傷,差點丟了性命。這場戰鬥,史稱鬆縣保衛戰。
但在搜集材料的過程中,那個名叫季宇的人卻被高田事件深深吸引了。他開始入迷地搜集有關材料,並走訪了一些當事人,可許多事情仍然困惑著他,使他不得其解。高田事件發生的那天晚上,究竟出了什麼事?朱四在這一事件中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誰也說不清楚。不過所幸的是,他後來在圖書館裏找到了兩份資料。他確信這兩份資料對於破譯高田事件極有價值,起碼可以從另一個側麵提供新的思索角度,於是他在寫完這篇後,決定把它們摘要公布出來。
第一份資料是《我在中國二十年的生活》,作者名叫江部山樹,此人當年曾在尾崎手下工作,出任豐岩礦工程主任。此書於1965年由東京三和出版社出版。其中有一段涉及到高田事件。書中這樣寫道:……進攻五湖的命令是由關東軍大本營直接下達的,其機密程度相當高。等我們這些非軍事人員知道這一消息時,進攻已經開始了。在五湖城外圍,中國軍隊的抵抗很快就被摧毀了,五湖自衛團團長馬老五戰死,餘部敗逃。當時,我們所有人都樂觀地認為,勝利將會輕而易舉地到來。可是,在鬆縣我們卻遭到了真正頑強的抵抗。駐守在鬆縣的是中國正規軍第一五八師,皇軍打得極為艱苦,傷亡甚大……失利的主要原因在於地形不熟,為此,尾崎受到大本營的嚴厲訓斥。他們認為如果尾崎的情報工作稍有建樹,結果就會是另外一個樣子。尾崎受到訓斥,非常惱火,他把這一切全都歸罪於朱四。有一次他對我說,高田的死肯定是那個姓朱的在搗鬼,他的目的就是要毀滅那些情報。為了泄憤,尾崎後來下令掘墳(指朱四的墳——引者注)拋屍。
行動是在一天黃昏進行的。執行命令的曹長,是島根縣人,叫什麼名字已記不清了。他們去了沒多久,就傳回一個消息,說是撬開棺蓋後發現,棺木裏隻有兩塊石頭,根本沒有屍體的影子。尾崎聽到這消息極為震驚,當即乘車趕了去。回來時,我們發現尾崎的臉色很難看,他把穎川找去,大發脾氣。
次日早上,我在路上碰見那個曹長,向他問起這件事。他直搖頭,說尾崎不讓講。我估計,他是擔心傳到上麵去對他不利。後來這個消息就在嚴密封鎖下被掩蓋了下去。第二份資料刊載於《五湖文史資料》第六輯。作者就是原五湖縣參事兼第一科長吳仲榮,文章題目是《高田事件瑣記》。該文提到這樣一件事:
五湖淪陷後,我帶著全家避難上海,之後又輾轉遷往西南,流落到重慶南麵一個偏遠的小鎮上,生活拮據。民國三十年,這是抗戰爆發的第五個年頭了,我接到一個老友的來信,約我去昆明,說可以幫我找一份工作。這是我求之不得的。於是就帶上家眷出發了。
那年月火車極不正常,我們在車站等了好幾個小時,也沒見一輛車來。後來來了一輛,是開往重慶去的。停靠後,車上的乘客跑下來不少,買吃的,找水喝,亂糟糟的。忽然,我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人從靠近車頭的一節車廂裏走下來,站在月台邊抽煙。這是誰呢?我一時想不起來了。這時發車鈴響了,就在那人轉身上車時,我突然驚叫起來,天哪,這難道是朱四?我連忙搗了搗站在我身後的太太,可車子已咣當咣當開動了,我太太沒能看清。事後,她說,這不可能,因為朱四早已死了,但我感到沒有錯,我對朱四太熟悉了,我相信那人就是朱四。許多年後,我聽說,有人在台灣看到了朱四,不過改了名字,叫什麼我已經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