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千鳶燼(1 / 2)

鏡州城的雨絲纏著紙灰,曹俊站在玄鐵鳶翅骨上,看著三百裏蘆葦蕩浮起萬千星火。

二十年一度的千鳶競渡大典本該是吉時,可他腕間的星軌儀正在發燙——這是祖父臨終前說過的凶兆。

\"戌時三刻,巽位有異。\"

暗衛遞上鎏金麵具時,青銅機關咬合聲混著雨聲格外清脆,曹俊將星軌儀拆成三截纏在腕間,隕鐵鑄成的碎片硌著皮膚,讓他想起七歲那年被父親按在祠堂的情景。

那時他還不懂,為何祖父用鎮宅劍熔鑄的器物,會在他觸碰時浮現血色星紋。

紙鳶群突然炸開赤色火焰,燃燒的竹篾如流星墜落,觀禮台上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

曹俊足尖輕點鳶骨,玄鐵機關獸發出鸞鳥般的清嘯,他在下墜的灰燼中看見一道紅影,那人踏著燃燒的紙鳶殘骸起舞,火浣紗在夜色裏流淌成蜿蜒的血河。

\"攔住西南角的赤鳶!\"

曹俊朝暗衛疾喝,自己卻朝著反方向撲去,紅衣女子足尖點在將傾的竹架上,銀鈴響動的刹那,七十二隻紙鳶調轉方向,鳶尾鋼刃齊刷刷對準觀禮台中央的青銅鼎。

星軌儀突然迸出火星,磁針瘋狂旋轉,曹俊想起昨夜在欽天監密檔看到的記錄:\"雲闕玲瓏坊新晉幻戲師,善馭火浣紗,疑似燼城餘孽。\"他眯眼看向女子腰間纏繞的銀絲,那些絲線在月光下泛著青芒——是離人藤汁液浸泡過的痕跡,這種毒藤隻生長在燼城的熔岩裂縫。

紅衣女子突然仰頭,火浣紗掃過曹俊的鎏金麵具。

隔著燃燒的灰燼,他看見對方眉心一點朱砂痣,像極了父親書房暗格裏的那幅畫像,畫像中的女子在火海中起舞,足踝銀鈴裏藏著曹氏暗衛追蹤十年的熾金沙。

爆炸聲從水底傳來時,曹俊正抱著人墜向蘆葦蕩,懷中的身體突然輕如薄絹,隻剩半截火浣紗纏在腕間。

暗衛的呼喝聲被十二艘機關船的合圍聲淹沒,他摸到袖袋裏多出的物件——半枚三生繭,繭衣上染著朱砂色,與那女子眉心血痣如出一轍。

欽天監觀星台此刻正彌漫著龍涎香都壓不住的焦躁,監正陸衍之盯著渾天儀上糾纏的銀蛇,手中算籌劈啪折斷。

紫微垣東側的太微垣裏,貪狼星與破軍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逼近明月。

\"雙星吞月...\"老監副顫抖著指向天際,\"《天機九曜圖》第三讖應驗了!\"

銅壺滴漏指向亥時三刻,觀星台地磚突然震顫,陸衍之撲到窺天鏡前,鏡中星象讓他渾身發冷——貪狼與破軍並非吞噬明月,而是將月光折射成兩道銀線,直指鏡州方向。銀線交彙處,隱約浮出火鳳展翅的虛影。

\"速召曹執劍!\"

陸衍之扯斷腰間玉佩,玉屑在羅盤上拚出卦象:離上震下,火雷噬嗑。

這是二十年前燼城覆滅那夜出現過的凶卦。

狂風卷著紙鳶殘骸拍打窗欞時,曹俊正站在滴水的簷下查看三生繭。

繭衣內壁布滿金色紋路,與他繈褓上繡的天機九曜圖遙相呼應,星軌儀突然發出蜂鳴,磁針轉向欽天監方位——那裏正升起三盞血色孔明燈,是最高級別的召令。

\"少主,監正急召。\"暗衛呈上密函,火漆印紋讓曹俊瞳孔驟縮,這是用離火鼎熔鑄的印章,本該隨二十年前那場大火湮滅。

穿過七星廊橋時,懷中的三生繭突然發燙,曹俊低頭看見繭衣正在融化,金紋滲入皮膚形成星圖。

觀星台傳來的驚呼聲中,他撞開銅門,正看見陸衍之被渾天儀迸發的銀光刺穿手掌。

\"明昭!看天市垣——\"陸衍之的嘶吼混著血腥氣撲麵而來。

曹俊抬頭,渾身血液瞬間凝固。貪狼星拖著赤色尾焰劃過天際,在即將墜入太微垣時突然炸裂。星屑如雨灑落,在雲層上拚出完整的火鳳圖騰。這圖騰他再熟悉不過——柳逐煙墜落時,他衣襟內襯沾染的金粉正是這般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