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天氣漸漸的熱起來,但在這綠蔭濃鬱的穀底卻十分涼快。
薑雲川一邊搖著紙扇,一邊對著虛空說話:“這一路走來也沒個用到你的時候,果然太平盛世啊。”
不知何處傳來不高不低的一聲是,薑雲川頓住腳,收了紙扇,眼睛看著前方,說:“這裏除了樹還是樹,你就出來吧,我一個人走路沒意思。”
“這是屬下要守的規矩。”聲音渾厚有力,聽著就知道是個練家子。
薑雲川循著聲音找人,終於還是因為對方故意掩藏而無果,他挫敗的繼續往前走,這山穀雖然清涼,但是露宿在此卻不是件讓人開心的事。
薑王朝版圖遼闊,縱橫跨越幾千裏地,他兩個月前從京都晉陽府出發,到現在也隻不過走了幾個郡府。
薑雲川生在帝王家,卻極其厭惡權勢爭奪,厭倦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平日裏盡力遠離腥風血雨的政事,他醉心於藏書閣的古今典籍,最大的願望就是做個遊手好閑的富貴閑人,晨起看霧靄,黃昏看日落,手捧一卷書,幾案一杯茶。
盡管如此心願如此姿態,他畢竟還是皇子,皇帝也和天下父母一樣的望子成龍,偶爾也會派些事務給他做以便磨練他的能力。而他捧著個燙手山芋,每次都是求東告西才行,隻求做個大差不差蒙混過關就好。好不容易這次做得又快又好,他挺得意,尋個皇帝高興的時候討了出宮的機會遊山玩水,卻說是去體察民情,微服私訪。
這個兒子雖然不務正業,但有股靈氣在,皇帝很喜歡,他安排一個影衛跟他同去,並在薑雲川離開之後交給影衛一個令牌,遇到危險可以先斬後奏。
一路東奔西跑,好景色都不放過,他看到前朝遊記記載翻過這座山有個湖,湖水清湛,像是碧空跌落人間,就一定要繞道過來看上一眼。
天色一點點暗下來,這山穀還望不到盡頭。薑雲川坐在一塊大石上歇腳,環視一圈,說:“
古意,你到前麵去探探路吧,要是天黑還看不到人家,我們也好找地方露宿。”
前方幾米遠的樹上跳下一個男人,沒有存在感的煙灰色勁裝,連五官都一起模糊了,掩襯在蓊鬱的草木之中,虛無的像是一幅潑墨。
古意微微點了一下頭,縱身一躍又不見身影。差不多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快速的走了過來,氣息平穩無波:“我看到有齊整的田地,估計不遠就有人家。”
薑雲川聞言起身,收起扇子背後一別,精神抖擻的邁起步子。身手利落的抓住又要隱身的侍衛大人,說:“我進村,你怎麼辦?”
“我不會讓您離開安全範圍。”簡短,堅定。
“那你住哪?”
古意驀然停下腳步,凝神聽了一會,說:“不用管我,前麵有人,您自己過去就行。”說完迅速消失不見。
薑雲川站在原地哎了幾聲,沒好氣的“唰”一下打開扇子,一個人往前麵快步走去。
山穀開始斜斜的變成上坡路,走到平地果然看得到有一塊塊平整的田地,種著高至膝蓋的碧綠的、二三指寬的長葉植物,還有一些種著細細的黃色秸稈兒、頭頂一個穗兒的作物。薑雲川看過繪圖本的農耕雜記,知道這是玉米和小麥。
他沿著田埂往前走,四下裏張望著希望能遇上人。
“啊小兄弟,借問一聲,這裏附近可有客棧投宿?”終於看到對麵有個扛著鋤頭過來的年輕男子,薑雲川趕緊快走幾步去問。走近了才發現,這是個少年,俊美的相貌讓薑雲川很是驚訝,這鄉村鄙野的小地方竟然藏著這樣相貌不俗的男子。
“我們村子小,就隻有幾十戶人家,客棧要到前頭鎮子上找。”少年停下腳步,溫聲回答,他看著薑雲川的神色暗下去,又問:“公子是要投宿嗎?不嫌棄的話可以跟我回家裏住上一宿,我家有幾間空房,隻是比較簡陋。”
薑雲川見他打量自己的綢緞衣衫,料想他是怕自己驕矜不肯屈就,便趕緊作揖表示感謝:“真是有勞兄台了!”
少年在前麵帶路,薑雲川跟著他不緊不慢的往回走,有地方住了,就可以心安了。
兩人交談著,互道了姓名,薑雲川才知道青年叫蕭斐,聽他描述這這個小村莊才知道這裏叫做碧汀村,背靠桃源山,麵朝大海,有條不大不小的碧翠薑流過,源頭是個漂亮的深水潭。
“我聽說這裏有個很美的湖,你知道在什麼地方嗎?”走著,薑雲川問道。
蕭斐想了一想,搖搖頭:“這我倒沒聽說,除了冰夜潭再沒有大池子了。”他回頭問:“薑公子可是來看那個什麼湖的?”他又順便打量了這位華衣男子,一身風流,倒真會是那種擅長遊山玩水的公子哥。他心裏偷偷的撇了下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