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隻手遮天,將世界左右(十九)行為萬世師,言為萬世法
周瑜擺擺手:“赴任舒縣之前,還有一事相告仲達。”
“公瑾請講。”蕭言開懷笑道。能使周瑜歸降巢湖,也不枉他一番苦心勸慰。
周瑜說道:“仲達前時說‘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更將我比作古之樂羊。然則,仲達以信待我,我卻不曾以信待仲達,愧對樂羊之稱。仲達北征徐州期間,應有耳聞江東傳言,說是孫伯符強擄淮北名醫華佗得以活命……華佗生於沛郡,求學徐州,遠赴雒京,其行醫十數年,範圍大多局限淮北,華佗前年南來廣陵郡,亦是受前任沛相陳珪陳漢瑜邀請:華佗雖為名醫,江南未曾聞也!華佗醫術賢名,江南所未聞,即是如此,仲達可知道孫伯符何以強擄華佗,渡江就診?”
“聽公瑾這話意思,公瑾似乎曾經插手華佗救治孫策之事?”蕭言不動聲色。
周瑜點頭:“華佗醫術之名,吾早有耳聞,觀乎仲達,似乎更加推崇其人。我與孫伯符少年相交,親若兄弟,彼重傷昏迷,吾縱然身處巢湖,又豈能漠視不理?因是,我使人外傳密信,使孫伯符左右親信抱著試試看態度,請華佗為其救治:能活命,是孫伯符之福;不能活命,我周瑜亦問心無愧。隻是,巢湖與江南勢如水火,我救活孫伯符,成全兄弟之義同時卻使巢湖陷入危局。古之樂羊,重國利而輕私情,而我周瑜,以私廢公,與樂羊截然不同。‘用人不疑’之前更有‘疑人不用’,我為‘疑人’,仲達用之豈能不疑?隱情如此,還請仲達重新考慮舒縣之任。”
孫策強擄華佗背後,竟然另有周瑜從中調度。
如同巢湖旗幟為蕭言,孫策亦是江東政權一杆旗幟。有蕭言的巢湖和沒有蕭言的巢湖截然不同,而沒有孫策的江東和有孫策的江東亦是大相徑庭——有孫策的江東無疑更能威脅巢湖存亡。周瑜自曝根底,無疑是想從根本否決蕭言招攬:我是不信之人,你蕭言如果使我安撫舒縣,說不得就是自埋禍根。
“哦,沒有想到孫策強擄華佗,原來竟是公瑾建議。我自謂巢湖警戒森嚴,內藏禁衛,外設保甲,水潑不進,蒼蠅難逃,哪想公瑾竟然輕易傳信江東……如此嚴重的漏洞,真是令人觸目驚心啊,公瑾可否告訴我你是如何向外傳遞密信的?”出乎周瑜意料,蕭言非但沒有震怒咆哮,反而問起來巢湖防衛體係具體缺陷。
周瑜遲疑說道:“缺陷可以說,但是為我傳信之人,請恕我不能背義說出他姓名。”
“人是小事,缺陷是大事。公瑾那就說說巢湖防衛體係缺陷吧!”蕭言道。
周瑜說:“內藏禁衛,外設保甲,巢湖防衛誠然森嚴,然無論禁衛還是保甲,皆由凡人充任。世人大抵有私心,禁衛、保甲亦不例外,有私心自然就有我可趁之機。”
蕭言眉頭皺起,良久歎道:“也就是說,他們‘眼中有巢湖,心中無巢湖’,對巢湖沒有責任歸屬感。嗯,巢湖未來之路,任重而道遠啊。”
周瑜話語意思,無非是巢湖所選禁衛、保甲,各有私心。
漢世封建體係尚無國家民族概念,士兵作戰皆是為主將作戰,所募精兵亦是貪圖俸祿,所以諸如曹操、孫策、袁紹等等軍閥,全都大肆提拔兄弟親族,圖的就是“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如今巢湖初建,數十萬民眾尚未全心全意接受巢湖政權;而巢湖兵將亦是各有所圖,不曾將巢湖存亡與自己生死捆綁起來——這是封建體係下新軍閥無解的致命缺陷。某禁衛、某保甲倘若能將巢湖賣個好價錢,十有八九將會毫不猶豫背叛根基初建的巢湖。孫策在江東,用父族、母族為將;曹操在淮北,監軍皆為曹氏;哪怕巢湖軍體係內,蕭言最信者,也是與他自幼交好的楚永——這是封建家國體係的規矩,你若不遵守,必然被殘酷現實擊敗。周瑜所說缺陷,蕭言早已知曉,隻是此種缺陷,巢湖如今無力解決,唯有暫時容忍其客觀存在。
周瑜自曝根底,本欲使蕭言放棄招降他計劃,誰想蕭言對此充耳不聞,似乎根本不關心他暗中聯絡孫策。周瑜按捺不住,不得不再次主動打破尷尬:“我暗通江東,使巢湖陷入三麵包圍危局,仲達準備以何罪論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