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暫且不提。
蕭言依著蕭十一記憶,來至蕭信家外。蕭信,即是蕭十一的長兄。
蕭信之家,是一處外拉土牆、木門的四聯屋小院。院內院外空閑處,除寥寥數棵枝葉繁茂的老槐樹外,皆依稀種植些蔥、韭、蒜、菽等日常蔬菜,充滿農家樸實風情。側耳傾聽,院內又傳來孩童清晨朗朗讀書聲:“宋延年,鄭子方,衛益壽,史步昌。周千秋,趙孺聊,爰展世,高辟兵……”
孩童所朗讀之書,名曰《急就篇》,是兩漢,尤其是東漢,幼童識字讀書的基礎教材之一,性質類似後世《三字經》《千字文》等等。
“這孩童應該就是蕭言長子,蕭十一的親侄子吧!蕭十一離家時,蕭言長子大概五歲左右,如今正好是讀書認字年齡。”蕭言自忖道。
蕭言徑自打開柴門,笑臉呼喚讀書孩童:“蕭駒,你爸媽在家不?”
蕭駒,即是蕭十一這位親侄子。蕭駒的乳名,原為“小駒”,這是因為他出生於漢獻帝初平元年,初平元年幹支紀年為庚午。午是馬年,駒為千裏良馬,以示父母對孩子的美好祝福。因為‘小’字與‘蕭字’諧音,久而久之,小駒也就念成蕭駒。
不過,在蕭駒的記憶裏,離家三年的蕭言,此時已變成陌生人。蕭駒歪著頭,疑惑的反問道:“你是誰?為什麼來我家?”
蕭駒話未落音,蕭信恰好走出內堂,抬眼望見蕭言:“你是……十一郎!蕭駒,去,拿副草席與你二叔坐。”
接著,蕭信又關切的詢問蕭言:“十一郎,你不是在縣城嘛,怎麼大清早的突然回家?早飯吃了沒……”
蕭言揉著雙眼,嗬嗬笑兩聲:“大哥,有閑床不,讓我先睡一覺。從縣城到咱村,我趕一夜路,現在困的要命,早飯先等等再說。”
“啊,趕一夜路?你啊,永遠都這麼急躁,即便再念家,也不能趕夜路啊,若是遇見賊人,可該怎麼辦?現在世道亂咯,到處都是流匪強盜!你還記得咱村裏正許大壯麼?他呀,就是不知得罪了誰,前個月夜裏,被賊人殺了,你沒見,那個慘啊!”蕭信的話語雖然無比囉嗦,但是他對蕭言的拳拳關愛卻凸顯無遺。
裏正,其官職地位,相當於共和國基層村長。
蕭言混不在意蕭信的教導,隨口道:“沒事,沒事,這不安全到家了麼!大哥,我趕一夜路,困的厲害,先去睡覺啦。”
“好,好。你先睡覺,我去買點酒菜,準備午飯,等你睡醒後吃。”蕭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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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舒服服睡一覺,蕭言再睜開眼時,已是午後紅日西偏。
兩腿酸麻,腳板生疼,渾身難受,這是蕭言一夜遠走二三十公裏路的後遺症——蕭十一這具身體,雖然強壯有力,卻畢竟未曾係統訓練過。
瞧見蕭言睡醒,本來正在偷偷玩耍蕭言青銅佩劍的蕭駒,連忙轉身抓起身邊兩根寫滿字的竹簡,埋頭苦讀,裝作他從來沒有碰過蕭言的青銅長劍一般。而且,為徹底轉移蕭言的注意力,蕭駒更是主動拎起兩根竹簡,跑到蕭言近前,貌似乖巧的請教道:“十一叔,學堂的老夫子說‘宋延年,鄭子方,衛益壽,史步昌。周千秋,趙孺聊,爰展世,高辟兵’都是人名。可是,可是,人名不都是兩個字嘛?”
蕭言當然不會介懷蕭駒的小聰明,笑道:“名取兩字的風習,是因為王莽改製影響;《急就篇》是前朝元帝時期編纂,在王莽之前,怎會講究名取兩字?再者,所謂‘宋延年,鄭子方,衛益壽,史步昌’,也不是什麼真名,似延年、益壽,意思是長壽無疆;似子方,意思是品性良善;似步昌,意思是超群脫俗,都是代表美好祝願詞彙。你父親名字中的信,你名字中的駒,也都是這麼回事。”
不過,蕭言這一番話,完全是雞同鴨講,初學文字的蕭駒完全理解不能,呆滯的露出“雖然完全不懂你在說什麼,但是感覺好厲害”的神情。
好在蕭言也知蕭駒醉翁之意不在酒,又道:“喜歡玩刀劍?不過青銅鐵劍太重,你現在還拎不起,我閑時替你削把木劍。”
“好啊好啊,還是十一叔親我!”蕭駒立即歡喜的蹦跳起來。
蕭言嗬嗬笑道:“你爸媽呢,在家不?我找他們說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