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夜,當清涵再度出現在蘇未麵前的時候,蘇未忍不住低呼一聲。這哪裏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有著輕微潔癖的亭主。麵前這個人,麵上、身上,甚至於發上都是泥土的痕跡,整個人似乎從泥水中撈出來晾幹一般,然而眼神卻是堅定,帶著更甚之前的寒冷。
他不知道亭主這一夜經曆了什麼,然而他知道,他不能問,半個字也不能提。
“你這樣一路回來,都沒嚇著別人?”他帶著幾分戲謔,小心的問道。
“沒有。”清涵回答的迅速簡短,這一路上本就沒什麼人將她仔細的看清了。隻有那守城門的兩人細細的打量過她,卻在她的眼神中一步步敗退,然後什麼話也沒有說,就揮手讓她離開。
你有何須在意他人眼光,在這個世界,本來也沒有幾個人關注著你。
“去查鍾翠的底細,越詳細越好。”清涵頓了頓,這才接著道,“你親自去查。”
蘇未習慣性的“哦”了一聲後才反應過來清涵的意思,張開嘴剛想說話,清涵的吩咐已經飄過來堵上了他的嘴:“打水來給我梳洗。”
蘇未想了想,還是沒有開口再問,隻是默默的打水到淨室將浴桶注滿,這才將門帶上而出。
清涵將自己整個人埋在水中,雙手抱膝,頭也埋在水中。熱氣氤氳之間,她覺得全身的力氣似乎在一點一點抽離,她掙紮著從水中站起,雙手顫抖著將衣服穿好,這才開口喚道:“蘇未,蘇未……”
聲音低沉,仿似沒有一點力氣。她看見蘇未推門而入,隻覺世界翻轉了一般,頓時陷入一片黑暗。
蘇未趕緊上前去扶住她,這才驚覺她渾身滾燙,他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果然也是滾燙一片。他連忙將她抱到床上,為她蓋好被子,這才開口喚院子裏的其他人去請大夫。
他坐在她的床前,看她烏黑的發絲濕答答的黏在她的臉上,臉色更顯蒼白。他隻覺得,好似一夜未見,她竟瘦的下巴也尖了,仿佛她周身所有的力氣,連同那微末的快樂和單純在一夜之間被抽空,隻剩下空洞的靈魂。他伸手將她的發撥開,她的頭發烏黑濃密,手感極好,他在內心暗暗嫉妒了一番,聽見院外有人低呼“融兒,融兒……”。這才起身站到一旁,臨起身前,忍不住暗暗扯下她一根頭發繞於指尖。
她在昏迷中眉頭微微皺起,他心中“咯噔”一下,見她迅速恢複了平靜,這才放下心來。將那發絲藏於袖中,準備晚上好好研究研究。好似她也沒用什麼特別的東西洗發呀,頭發如何護理的如此之好。他在心中暗暗埋怨自己如何沒有早日發現,早日提問,時至今日,他大約再也問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羅毓帶著丫鬟迅速的湧了進來,他微微向後退了一步,站到床側。抬眼便是跟在羅毓身後的鍾翠,帶著一臉的焦急,他在腦中迅速列出查清鍾翠的底細需要做的每一件事。待他將這一切捋清,才聽見羅毓的聲音響起:“小姐怎麼了,可請了大夫了?”
他迅速的組織了下語言,這才開口道:“昨夜雨大,屋子裏關了窗悶得慌。小姐一直太悶了,便不願蓋被子,早上便說有些頭暈,已經讓人去請黃大夫了。”
“許是夜裏貪了涼,今早起來便發燒了。”鍾翠抬眼看了一眼蘇未,見後者一臉感激的樣子看著自己,這才接著道,“夫人您別著急,小孩子家生了病,要發出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