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斷青絲,未央采選(1)(1 / 3)

我將三千青絲剪斷,一地墨雲鋪灑傾開,華裳麗衣鋪在猩紅的地毯上,錦繡如畫。銅鏡暈開昏黃的光彩,漸漸模糊了鏡內的麵容。金剪仍握在手中,一縷發絲紛飛起,黝黑黝黑的顏色,卻承不起女兒家最美的年華,隻無力地墜落於地毯上,上演一場結局。

窗是緊閉的,外麵的風很大,因為寒冬已經過了。春光明媚,但不屬於我,花顏姣好,也不該是我的。

我看著攤了滿滿一個妝台的金簪寶釵,華勝步搖,玉環翠珠,奪目生輝,顧盼生姿,任是女兒家都會情不自禁地多看一兩眼,而我隻是淡淡一笑。

並不是自負貌美,不必用這些飾品來給自己添色。隻不過是長得太普通,麵容太過平凡,連自己也不願多看自己一眼罷了。

門,被人很不禮貌地推開,銅鏡在陽光下飛塵流光迫我偏過了頭,轉移了眸光,看清了來人,我自椅上起身,沉眸斂眉,淡淡地望他。

他咳嗽了一下,一襲白衣勝雪卻沒把他襯托得如仙般,反給他平添了幾分的蒼白與羸弱,略顯清瘦的麵龐上,一雙漆眸透著與世無爭的精明。

他看到我手上的金剪時,稍愣了下,笑聲卻自他喉裏低沉地溢出,“又想不開了?”他拿過我手中的金剪,低歎一聲,“女兒家的頭發是很珍貴的,不能老是去剪的!”又執起梳妝台上的玉梳子,緩慢地幫我梳理零亂的發絲,很溫柔,像水一樣柔軟的手指滑過發間,那種感覺我很依賴。

“離歌……”我輕喚他名字,無意識地抿緊了唇。

“跟你說過很多回了,我複姓未離,名歌,不是離歌!”他略有不滿地截斷了我的話,他叫未離歌,可我總是喜歡叫他離歌,很多很多回,他都急著糾正我的錯誤。可我每回都忘了。

“離歌,如果你是女兒家該有多好,那樣我入宮就可以帶上你了!”

我微笑,眸子沉靜如水,回頭看他一眼,他像是在憋著咳嗽,蒼白如玉的麵龐上透著緋紅,多了幾分可愛,他的寒星墨眸正盯我,一片莫名的憐惜讓我渾身不自在,我不由得轉過了頭。

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香味,我的心滑過一絲悲傷,這就是未離歌,世人皆知的天下第一神醫,妙手回春,再世華佗,卻鮮少有人知,他便是有再高明的醫術也治不好他與生俱來的病。

他緩俯身近我耳畔,低歎一句:“墨兒,為什麼你的眼裏,總會在不經意的時候露出那樣深沉的哀傷?”他的手指在我發間時,總是很溫柔的,可覆於我眸前時,卻讓我總有種不真切的感覺。

我握住他的手,嘴角勾出一抹淺笑,“我連你都騙過了,不是嗎?”我的眼裏,哪裏還會有哀傷?

似笑非笑地拿下他手來,他已經幫我梳好了發髻,綰得有些隨意的芙蓉髻,卻很精致。鏡中人兒頭上斜插一支點絳唇步搖,額間花鈿亦是富貴之花。人靠衣裝,裝扮出來,平淡如我居然也有幾分可見人了。他細細審視,瞳子漸變得幽深起來,他憐愛地撫我的麵龐,呢喃:“若當初不曾……”他輕撫著,另一隻手卻不由地拿袖掩了唇,又低低咳嗽了幾聲。

我臉色驟變,狠狠地將他的手甩開,用力扯落耳上的玉墜子,耳朵生疼起來。

“未離歌,沒有當初!”我朝他吼出,推開他,然後跑到窗子前,撞開那厚重的窗子,躍了出去。

窗外長著茂密的荊棘,我曾幾次跳出窗子在那裏受過傷,可是,我總是會忘了疼。有些疼,是自己給的,不會記得。可有些疼,這一生都記得。未離歌什麼都可以跟我說,就是不能跟我說當初的事。這已經不是第一回了。

我閉目,等待又一回的遍身傷痕。

可是,我沒有落到荊棘叢中,卻落到一個溫暖的懷抱裏,似有若無的暗香拂過我的鼻翼,如一片輕柔羽毛,撫慰我的心,讓我漸漸平靜,不再狂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