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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玩得很開心。主要原因是兩個孩子很開心。校長並沒有將注意力隻放在甘曉顰身上,而是分配均勻,態度隨意。騰騰從最開始的警覺和煩躁,也變得自然了。
校長叫許其行,竟是市裏著名重點中學的校長。甘曉顰漸漸相信顧姐的話,肥得流油。可是她也有些奇怪,他條件這麼好,本係統裏又不缺乏女老師,為什麼還要到婚介所來招搖。
她不由和尚林犯了同一個毛病,心想,他不會是個婚托吧。
許其行準備得很充分,也能看出他生活能力不錯,而且非常細心。所帶吃食,不僅有買的烤雞涼菜,還有自己鹵的牛肉豬肝。不僅帶了麵包大餅,還有涼麵。不僅有一次性碗筷,還有大張的塑料布和準備裝垃圾的塑料袋。
他們將車開到了郊外的河邊,就是甘曉顰第一次參加HASH俱樂部時遠足去的那個地方。那次她來時剛剛入冬,現在已經有了春天的跡象。楊柳枝條軟和了,地上冒出了茸茸的綠草。天空蔚藍,河水潺潺,她一冬天心神不寧的心緒,這一刻,似乎被自然軟化了。
從上路開始,她就一直話很少。一來是為了不讓騰騰想得太多——這孩子非常敏感,他對她的情緒變化,可以說是體察入微。如果她表現得太興奮了,他一定會猜到是怎麼回事的。但她畢竟是大人啊,大人自有自己獨特的表現方式,不說話,就是其中一種。
最有趣的是,坐在車上,許其行也不怎麼說話。偶然說一句,都壓低了嗓音,那音量,分明隻是說給她聽的。所談內容,無非也是路過的風景和建築。但在淡淡的音樂聲和車後孩子們的叫嚷聲中,剛剛能顯示出一種友好、但不過分的情愫來。
幾個人到了河邊,許其行就將她和顧姐放在了一邊,他則帶著兩個小男生去扔水漂了。這個舉動明顯受到了孩子們的熱烈歡迎,他們圍在他的身邊,又喊又叫。等到吃飯的時候,騰騰滿頭冒汗,非要給甘曉顰表演剛學會的拿手絕活兒。
顧姐偶然一句話,泄露了許其行的身份。聽說這個有趣的叔叔,竟然是學校校長時,兩個小家夥呆住了,好長時間緩不過來。飯也吃得小心翼翼,甘曉顰看著很可笑,許其行更是使出渾身解數,以教武功為誘餌,來討好兩個小學生。
一直玩到下午四點多,漸有涼意時,一行人才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甘曉顰注意到許其行非常細心地將垃圾分類裝進塑料袋後,紮緊,放進了汽車後備箱裏。
孩子們和顧姐,都累了。上車沒多久,就歪七扭八地睡著了。
甘曉顰心裏充滿著很久沒有過的溫情,也維係著從一開始就出現的那絲懷疑,在許其行的一路關照下,自然不困。眼睛睜得大大的。
許其行說:“到了夏天,我們再來。到時候兩個孩子,說不定還能遊泳呢。”
甘曉顰說好啊。換在以前,她一定認為這句話,肯定就是相親成功的標誌,但經曆了這小半年,她認為許其行說這話,既不排除認識了她這樣一個新朋友的意思,也不排除有繼續交往的可能。
所以她的回答,就很鎮靜,也很淡然。這倒讓許其行有些吃驚,他摸不透甘曉顰對他是怎麼想的,於是問:“你不高興?”
甘曉顰搖搖頭,做出一副很奇怪的表情,說:“沒有啊,為什麼這麼說?”
“我以為這樣邀請你,你會很開心呢。”
“我是很開心的。”甘曉顰就說。
“可是你回答得很平靜,哈哈,也許是我太期盼你的響應了。”
許其行說出了這樣含義明顯的話來,甘曉顰就覺得似乎應該反應一下了。她輕輕說:“真的很高興,你能這樣說。”
許其行就伸出右手來,將她的手攥在手心裏,捏了一下。
從這天以後,許其行就開始認認真真約會甘曉顰了。
甘曉顰知道他是死了妻子的,而且找了一些朋友幫著打聽了,此人口碑極好,曾經對妻子也很好。自從準備再婚後,他追求的目標隻有一條:盡快結婚。
他說他不會像別的這個年齡的單身男人一樣,找女朋友隻是為了“磨合”,磨合很長時間,很多人數,也不結婚。他也見過不少女人,但第一次如果沒有動心的感覺,就絕對不會再約會第二次。他就是要結婚,因為平時工作太忙,在這件事情上,也不能分心很多。
至於甘曉顰懷疑的,他為什麼沒有在本係統裏找一個教師,他說他不大願意再找一個同行。他希望自己的家庭生活,能和工作分得更開一些。
甘曉顰是他見了十幾個女人之後,感覺最好也最滿意的那一個。話不多,漂亮,聰明,而且頗有女人味兒。雖然他們之間歲數差得多了那麼幾歲,但他向甘曉顰保證,他身體非常好。
“但結婚前就不用試了。”他這麼說,“或者不要刻意去證明什麼。”
他可真夠直率的。甘曉顰聽了個大紅臉。待自己回家後,心裏卻說:“哼,憑什麼不讓試?你說你身體好就好了?萬一根本就有問題,到時候我怎麼辦?再離婚?”
甘曉顰離婚後,性欲反而變得更強烈了。而且這事讓她總有些小小的焦慮。許其行這麼主動地謙虛,她就會想,他一個男人,性欲問題怎麼解決呢?難道他真的不著急?
隨後的日子裏,甘曉顰和許其行保持著一周約會一到兩次的頻率。兩個人的活動基本如下,吃飯、散步、開車兜風。
有那麼一兩次,熱烈擁抱當中,她貼在他的耳朵邊請求,他卻特別理智地拒絕了她。還安慰她說:“等結婚了,一切就都好了。我不想給我們的關係留下遺憾。”
甘曉顰覺得,他的話也有道理。可是另一方麵,這是不是也說明了,他曾經有過遺憾的往事呢?和某女士上了床後,卻沒有結成婚?難道,在這個時代,還真有人會為這樣的事,而遺憾嗎?
一個月後,許其行開始多次提到結婚的話題了。比方說:“結婚後你就搬到我這裏來,我再裝修一下。”
或是:“以後我有時間我就燒飯,我的手藝非常好的。”
再或是:“你要回家啊,等我一下,我去給你父母買點東西。”
……
一點也不拿自己當外人的感覺。甘曉顰心裏暖烘烘的,尤其看見他那麼高大偉岸,待她卻那麼細致溫柔。
可是還是有些地方不對頭,除了床事一直沒有機會檢驗以外,她對許其行這麼快就想結婚也不明白。
畢竟她離婚半年了,這中間見了不少離婚的男人,幾乎沒有一個,是想盡快結婚的。大多都是同時交往著好幾個女人,然後慢慢享受單身的自由生活。再或者,幹脆就像哈桐書那樣,連想結婚的幌子都不肯打。隻利用女人對結婚的渴望,體會被追捧的快感,就行了。
她幾乎要認為那是男人的共性了。誰能想到天下居然有許其行這樣的男人,真的仿佛是上帝聽到了她的祈禱,送他來滿足她的心願的。
離五一已經不遠了,她是否可以理直氣壯地對盧家儀說,她要結婚了呢?
可為什麼,心裏會這麼的失落和空虛?
對許其行,她不是完全不喜歡。而且可以說是欣賞的,唯一的、致命的問題,就在她找不到和他心心相通、水乳交融的感覺。難道是因為他們一直沒有肌膚之親嗎?
反正這事讓她不大痛快,最糟糕的還不僅僅是這個,而是雖然不痛快,可她想找個說說的人,或是能為她出出主意的人,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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