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生活(1 / 2)

縱然不是皇帝,也能擁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

看到黃雅娟穿著第九條裙子來上班時,燕雲飛突然萌發一種衝動,想去看看她的衣櫥,黃雅娟應允。

黃雅娟的衣櫥不算小,十扇門,占臥室的一麵牆。拉開一看,裏麵清一色的夏裝:各種各樣的裙子,褲子,小吊帶,小坎肩,還有從各地旅遊帶回來的奇異服裝。看著看著燕雲飛就想起了元稹的“宮花寂寞紅”來。於是燕雲飛就笑著問黃雅娟:“這麼多衣服,猴年馬月你才能寵幸一遍啊。”黃雅娟說:“是多了些,不過有一些是多年前的,舍不得扔掉。你看燕雲飛身上穿的這件藍色印花小上衣,還是三年前去烏鎮時買的呢。”

三年前的衣服,如今還能夠被黃雅娟從這深宮孽海裏拉出來,是很值得慶幸的了。喜新不厭舊,這也說明黃雅娟不是那種薄情之人,可交。女人嘛,總得生如夏花燦若桃李,多幾件衣服並不為過。淘衣,燕雲飛也喜歡。

這個夏天剛剛到來之時,燕雲飛曾以購夏衣的借口,去杭州絲綢城,淘得兩件真絲裙衫,還沒來得及穿,就又喜歡上了韓版職業裝,不遠萬裏冒著炎炎烈日去女裝節買來。剛穿了兩天,下班時見路旁商店的櫥窗裏有一件漂亮的棉布連衣裙。不用說,付了銀子領回家,又得一“妃”。

有時候打開衣櫥,看到那些昔日得寵今遭冷落寂寞幽怨的衣服,心裏難免有點愧疚的感覺。心想它們倘若是人,那燕雲飛這輩子就有贖不完的罪孽了。因為燕雲飛必定不是皇帝,憑著天經地義的理由以及強大的心理優勢,一大把年紀了,還可以從路邊采來一朵又一朵的鮮花來做“妃”。

說到這兒,忽爾想起張愛玲在《紅玫瑰白玫瑰》中的經典語言:“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這裏說的是男子對婚姻內外女人的不同態度,如果把它用到女人買衣服的心態上,卻也是形象而不為過的。隻不過男人寵幸的是女人,女人寵幸的是衣服。

回家燕雲飛也拉開燕雲飛的衣廚來數,還好,不到七十二妃子,心理頗有些平衡。但燕雲飛想總得好好待它們了,能穿的穿,不能穿的打發到鄉間配做誰的妻,以免誤了人家的青春。不然,等某一天,它們全都埋怨起來,變成了幽幽的、嘮嘮叨叨的白頭宮女,那燕雲飛定有做不完的噩夢了。

第二日中午,燕雲飛就開始對黃鐵山笑,黃鐵山如忘記似的,絕口不提帶燕雲飛看書的事兒,上班時包一拎就走了,燕雲飛就跟在他後麵走,走著走著黃鐵山回頭一看,笑了,拖過燕雲飛說:你在裏麵看書,門要鎖上,你怕不怕?燕雲飛頭直搖。黃鐵山的臉色嚴峻起來:在這兒看書的事不準和任何人說,知道嗎?燕雲飛頭直點。

黃鐵山出差就將手從那窗口的破洞中伸進去將插銷撥一下再從那扇窗戶爬進去。那日正在邊找著書邊對妹妹大講特講安娜?卡列尼娜和渥倫斯基,那扇雙排門忽然被人推開了,妹妹大喊了一聲“爸爸”,這一喊喊來了兩個陌生的叔叔。那胖胖的粗著嗓子說是誰家的孩子?燕雲飛們老老實實地報出了黃鐵山的名字,那兩人臉色和緩下來:以後不準到這兒來玩啦!張皇失措的燕雲飛倆溜了出來,三天沒去。再悄悄地溜過去看,那大門已加了一鏈條鎖,窗戶竟被封死了。心頭似打鼓,害怕連累到黃鐵山,可黃鐵山回來幾天也沒提及這事兒。

門被加了鎖窗口被釘死了,再也不能跟著走進或是越窗而讀,但那近兩個月的閱讀卻打開了心中的一扇窗口,在黯淡的歲月中照亮少年迷茫的雙眼和懵懂無知的心房。那資料室中的書啊,一排又一排,一直矗立在人生的旅途上,一頁頁一張張地打開了燕雲飛認識世界、接近文學並走進文學的窗口,連同倉庫中彌漫的那淡淡的黴味和窗外那盞昏黃的路燈,永誌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