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矢誌不渝(2 / 2)

燕雲飛最後一次電話“那個女人走了。在夢裏她哭喊,叫她孩子的名字。兩個人的語言已經在文飾過的文字傾訴盡了,而重新構築新生活需要基礎、心願和無比的勇氣。”一場遊戲過後殘局都不用收拾,隻需把心收回,再回到原來的殼子裏。最後他奇怪地說“我的一生不過是一個個夢的由生與破滅。”錯愕中他掛了電話,隻有忙音嘟嘟像一聲聲的讖語。

第二天,接到了敏霞的電話。等我趕到時,37歲高大、英俊的耀梓藏在一個小小的盒子裏不肯出來。遺照是他的一張自畫像的反拍。敏霞說這符合耀梓與眾不同的個性,十幾年的夫妻她對他十分的了解。敏霞讓我挑幾副耀梓的畫作為留念。耀梓沒有名氣,那些畫也隻是占地方而沒有價值,甚至連徒增傷感的意義都沒有吧,對於敏霞來說。

曹語茜的突然造訪讓我驚訝不已。20幾年的隔離讓我們陌生而錯愕。她是我外婆家前院的鄰居。大我兩歲,從小我們玩在一起。耀梓那年來時背的畫夾讓許多人驚奇,尤其是他了了幾筆把人勾勒得活靈活現,引來許多讚揚與佩服。娟那年17歲,過早的發育使她像熟透了的桃子。我和娟都給耀梓做過模特,擺些姿勢。那天午後,天很熱。我半躺在涼席上。耀梓站在地上畫速寫。蟬聲在外麵高叫,使室內靜得嚇人,年輕的眼睛時而相撞,時而閃躲。“人體是自然界中最美的藝術。勻稱的四肢,健美的身材,飽滿的乳-房……”他不知什麼時候坐在我的身旁,輕輕拉住我的手。我看得到他慢慢貼近的白淨的臉上的青春痘,唇上淡淡的絨毛,他來回抖動的喉結和略帶粗重的喘息。我驚駭地坐起來,跑了出去。這時娟進來。那個午後,讓我羞澀而厭惡,又有說不出的期待與惶恐。我刻意躲避著耀梓,直到他暑假結束回去。

娟的母親氣衝衝地闖進來關上門和外婆在屋裏說事。可以聽到娟的母親低著嗓子的惡毒咒罵。外婆氣定神閑甚至有點冷酷地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他一個大城市的孩子學畫畫的,什麼沒見過。別憑空給人扣屎盆子,管好自己的閨女,別再丟人現眼。”娟的母親使勁把頭撞在門框上,血流了出來也不顧“姓薑的,要你不得好死。”從此我沒見過娟,聽說她遠嫁他鄉,不久生了個兒子。

“兒子過來。”那是個白胖臃腫的年輕人,顯得唯唯諾諾,有點癡呆,大概20來歲。“看看,他像誰?”身體雖然肥胖臃腫,但五官還算清秀。尤其是那雙略上挑的單眼皮愛眯著的眼睛。“對,他就是燕雲飛的兒子。我被他耍了,玩了,人人都說我癡心夢想,勾引放蕩。即便我嫁給一個大我十多歲的男人,他也看低我。都是燕雲飛的罪過。他不是自以為長得漂亮,聰明嗎?我要把他的兒子養成肥豬,笨豬,傻豬。”娟的表情很猙獰,口裏在笑,眼裏是淚。“我還沒讓他看他的兒子。他就死了。真應了俺娘的那句話,不得好死,死得好。”她拍著肥胖的手,似哭似笑地叫喊,像個魔鬼。“媽,你怎麼了?”年輕人小聲地問。“滾,滾一邊去。”那肥胖的年輕人就低著頭退開了。

突然她抬起頭,看見掛著牆上的那副畫。畫麵上的女孩有著烏黑的發辮,粗彎的眉毛,純真的笑靨。那飽滿高聳的乳房,結實的身軀,如身後一枝桃花樣燦爛開放。“那是我,那是我呀。”她抱著畫大聲地號啕起來,肥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抖動著。

燕雲飛,他愛過別人,別人也愛過他。也許他更愛自己,愛自己夢的由生與破滅,愛的俘獲與破裂。而今,傾城的雨漫天的飄灑,落在我的窗前。我看見他穿著一襲的黑色風衣,站在雨霧裏輕輕地輕輕地呼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