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之伐
天華曆1362.2.26夜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靛青色的夜幕，以及黯淡的殘月。
銀色的月光，如一層薄紗，將整幅畫麵籠罩，使得雙目看不清身前的景象。
看不清，那在無人的街道上，搖晃奔逃的身影。
流動的空氣，急促的腳步聲，朝著紗幕後那道逃竄的身影不斷逼近。
劃破黑暗的白光，高速移動的身姿，如一股有形疾風，流動的氣流，卷起路畔灌木的細葉，襲向路中奔逃的行人。
然後，隻是一瞬間，便結束了。
逃亡者不再奔逃，追逐者也不再疾馳，不要說慘叫聲，連腳步聲都沒有響起的，這靜謐的深夜中。
我所目睹的，唯有隨著夜風飄揚的灌木葉片，以及在陰影中舞動的模糊碎屑，彌漫在月的世界中。
——
“大概，就是做了這樣的夢吧……昨晚上。”
“嘖，真是越來越可怕了啊……所以說落音你沒問題吧？最近不僅頭疼還老做這些奇怪的夢。果然，還是應該去看看醫生嗎？”
豔陽高照的天空，沒有雲彩而呈現出一片寶石般純潔的藍色，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天華界西部的一處國度中，某個落座於林間河畔的小鎮內，懶散的歇息在偏僻空地的大樹綠蔭之下，兩名少年看起來正在討論著各自的煩惱。
“幹嘛要去看醫生。不就是一點精神問題。刻意把事情鬧大，反而會把事情搞得麻煩起來啊……”
身穿一件輕薄的白色短袖襯衫，因而顯示出渾身結實勻稱的身材，正以一副“提不起勁”的模樣躺倒在綠蔭之下——被身側的夥伴稱之為“落音”的黑發少年，，嘴上口口聲聲說著怕麻煩的同時，臉上也是一副頗為不爽的表情。
“你自己覺得沒有問題當然最好啦，嘛，反正我也隻是稍微給你提出一點建議而已，到底要不要去不還是看你自己。”
邊喝著手中的瓶裝飲料邊淡笑著做出回應，坐在落音身畔草地之上的黑發平頭少年，對落音所提及的“夢”卻是展現出了很感興趣的態度。
“最近不是聽說王都那邊出現了所謂的‘殺人鬼’症狀嗎。既然會做那樣詭異的夢，搞不好你就是感染了那種病毒也說不定哦——？”
猛然一陣頭皮發麻，甚至腦袋有點隱隱作痛，內心無名火起的落音腰部用力將上半身一舉立起，並順勢將手掌拍在了身旁少年的後背中央。
“噗呃！？”
口中的飲料噴出，瓶內的液體灑落，黑發少年身上衣服被果汁完全浸透，散發出股股果香的衣物——卻實在是讓人難以提起什麼興趣。
“幹嘛啊！這麼用力，連個玩笑都開不起了，我看你果然精神出問題了啊！”
“你才出問題了，我跟你說這些事情可是希望你給我排憂解難的，你卻給我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我沒有揍你一頓都算對你好了！”
“啊啊，行行行我不說好了吧。”
看了看落音身上結實的肌肉，咧嘴無奈苦笑一陣，黑發少年再度喝下一口手中的果汁並一副隨意的態度說道。
“我之所以那麼推斷，也是因為你生病這種事本來就很少見啊。自從好幾年前你說著將來想要成為‘靈術師’而找來一堆亂七八糟的書開始試著自學‘華靈力’開始，雖然沒看到你能夠鬧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動靜，但你的身體倒是的確強健了不少。現在既然連你這種‘靈術師’都生病了，估計真的不是一般狀況哦。”
“不是一般狀況就是殺人狂？你這人真是不知道怎麼說話了……唔……”
撇了撇嘴，扭開腦袋，雖然表麵上仍是一副嫌棄的模樣，但在這瞬間又突然感到腦海內傳來一陣疼痛的落音，卻也不禁考慮起好友所說的話。
“我太輕視現在的狀況了嗎……但是去找醫生的話，家裏的經濟……”
用拇指順勢針輕揉太陽穴，苦惱一個接著一個冒出，明明天氣還不算太熱，可綠蔭下的落音卻已經是滿頭大汗。
“哎呀呀……”
看到好友這副糾結惆悵的模樣，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去緩解他的苦悶，黑發少年隻好試著轉移了話題。
“啊啊，當我剛剛什麼都沒說！真是的，看你露出這麼一副樣子我都跟著難受起來了....來說說別的吧，恩，比如……王都那邊的殺人鬼……啊，準確的說應該是禮惡魔症狀？”
聽到好友的話語，臉上的複雜表情非但沒有散去反而更加陰沉，忍住再次給這個不懂看情況的家夥一巴掌的衝動，落音有氣無力的回應到。
“你.....就不能說說別的嗎，不管是鬼也好惡魔也好，我啊，現在對那些事情完全提不起興趣啦！”
“但是大家都在討論這件事情啊……..所以現在就算讓我找些什麼事情來談我也隻能想到這個了，再怎麼說，我們這樣的小國難得有這麼大的事件啊。”
“大事件？一般來說這類東西不就是一些坊間傳聞……”
“什麼坊間傳聞啊！你腦袋痛的這段日子是完全放棄接受新的知識了嗎！”
似乎忘記了自己轉移話題的初衷，一本正經的批評起身旁一臉無奈的落音，並把手中果汁的最後一口飲下，仿佛連雙目都閃爍著陣陣光芒的黑發少年，看起來倒是格外興奮。
“聲音不要那麼大……”
向後癱去倒在地上，閉上雙眼的同時並輕聲對好友說道，放棄爭論的落音深深吸了一口大自然的空氣。
清風在空地之上拂過，位於某幢廢棄建築後院的這裏，不但環境清涼舒適，還有一種隻有在與大自然直接接觸之時才會有的和諧寧靜之感。
因為喜歡且眷念著這樣的感覺，一旦有休息的空餘時間，落音就會來到這裏，有時是獨自一人，有時則會跟朋友們一起。
“啊.....咳，抱歉了。”
慌忙抓下被微風揚起而黏在臉上的草葉，意識到自己剛剛在一時心急下的失態，黑發少年在尷尬的作出道歉之後，一字一句的繼續說道。
“雖然現在談論這個話題可能的確很不是時候，但是我覺得這種大事你還有有必要了解一下的吧？唔，大體就是，自從大概一年多前梅利丹.羅蘭殿下繼承王位之後，不僅是王都，我們整個國家各地都時常發生一些離奇的連環殺人事件還有失蹤事件。”
“啊？一年之前就連續出現的殺人事件？我怎麼不知道……”
“因為完全找不到破解這些案件的線索所以這些事情都沒有大肆宣揚啊，你想，在沒有絲毫頭緒的狀況下搞得全國都人心惶惶豈不是問題大了……不過呢，自從一個月前一位靈術師抵達了王都，這個問題就得到解決了！”
“靈術師……？”
睜開雙目，望向身側似乎正在試圖努力回想著事情的相關信息而因此一臉苦惱的黑發少年，落音的話語中稍稍有了些精神。
“是啊，靈術師。而且是很厲害的靈術師，名字好像是……愛爾吧。那個叫愛爾的靈術師，說她這幾年來一直在追查有關‘禮惡魔’的情況。那個，那個叫禮惡魔的東西，似乎是人們被一種特殊靈術改造身體後出現的症狀，那是一種對其他動物無效而隻對人類有效的靈術，一旦人們被這種靈術影響，就會獲得強大的力量，但作為副作用，他們時常會失去理智的進行連續殺戮，並且在力量強化到極點之後就自我崩壞毀滅…….應該是這樣沒錯。”
“嘖……應該沒錯是什麼啊，這種像鬼故事一樣的東西。我們學的課本裏麵可從來沒有提到過這種東西吧？怎麼會突然冒出來這種玩意.....”
“幹什麼啊，你這不屑一顧的眼神，這話又不是我說的！按照愛爾小姐的話，這種改造肉體的靈術似乎是某個人為了達成什麼實驗目的而弄出來的，這種靈術可以附著在很多物體上，並且一旦觸發就會自動影響在那個物體身側的人們的身體狀況。”
“啊啊，真是說得頭頭是道呢。”
不以為然的側過身子，背對著黑發少年打了個哈欠，落音的手指，略顯無聊的玩弄起指縫間的青草。
“怎麼，還是不信嗎？”
“口說無憑，我怎麼信啊。我是夢想著成為靈術師沒錯，但我想要成為靈術師的方式也是憑借自己的努力，而不是像個小孩子一樣隻知道空想期盼……”
“你不是小孩子，國王和全國上下的人們也不是小孩子吧，人家可是有根據才敢說這些話的。愛爾小姐已經捉到了好幾個‘禮惡魔’了，並且她還研製出了能夠治愈這類症狀的藥劑。現在羅蘭殿下可是對她跟這件事都相當重視~還對全國都順勢發出了要隨時注意提防‘禮惡魔’的通告呢。我想除了你，我想鎮子上的其他人都知道這件事，你不信我，也可以去問他們啊！”
“……”
仍舊躺倒在地麵，背對著一臉洋洋自得的黑發少年默不作聲，但無聊玩弄青草的手指早已停下，麵色也前所未有的凝重，仿佛失魂落魄一般的落音，陷入了沉默。
又一陣清風吹起，拂去汙穢的塵埃，將自然的沁香送入人們心間，並成功讓若有所思的落音回過了神來。
“啊啊，好吧，我相信你……所以呢”
“所以？搞什麼啊，就這點反應啊，你還真的是對這件事毫無興趣啊？”
“我從一開始我就說過了啊。這種違背日常的事情，就算真的存在，也跟我扯不上關係吧，就像那些傳聞中的靈術師大戰一樣，雖然是確實存在的東西，但是跟我完全扯不上關係啊，扯不上關係~”
“都已經發生在我們國家了，早就算不上完全扯不上關係了吧？落音，我勸你也還是當心點哦，據說我們鎮最近也有人失蹤……”
“失蹤……你又想說是我幹的嘛？”
用雙手撐住地麵立起腰身，甩了甩頭頂長短適中自然散開的黑發，落音高舉雙臂，大大伸了一個懶腰。
“我可不是這個意思！？你也稍微有點危機感啊，不管是對自己身體，還是在堤防意外的方麵。”
“多謝關心多謝關心，那麼，差不多時間到了，我也該走了。”
用單手扶著腦袋，臉上的表情似乎還是有些不適，但落音還是動作迅速的從地麵站起，衝黑發少年揮了揮手後，便轉身打算離開。
“時間到了？啊，你說過……約定去陪那個大爺釣魚？居然是認真的嗎，你會去做那種事情也還真是稀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