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把陸家嘴的天際線揉成模糊的水彩畫。江臨站在豫園老街的滴水簷下，青銅懷表的棱角硌得掌心發痛。表蓋上饕餮紋的眼珠在雷光中泛著幽綠，像是某種沉睡的活物。
這是父親失蹤前夜塞進他書包的物件。
\"阿臨，打烊了就把防盜鏈掛上。\"櫃台後傳來老掌櫃的咳嗽聲，\"最近總有穿黑西裝的人在附近轉悠。\"
銅鈴叮咚作響，卷簾門落鎖的摩擦聲割裂雨幕。江臨用絨布擦拭著剛收來的北魏鎏金佛，佛像掌心突然滲出暗紅鏽跡。他觸電般縮手，佛頭竟緩緩轉向懷表方向，空瞳淌出血淚。
懷表突然震動起來。
表蓋彈開的刹那，江臨看到秒針在逆時針飛轉。青銅機芯裏根本沒有齒輪，隻有一團蠕動的星雲。暗紅色光流順著表鏈爬上手腕，皮膚下浮現出血管狀的暗金色紋路。整條老街的霓虹開始頻閃，雨滴懸浮在空中，凝結成無數晶瑩的棱鏡。
棱鏡中浮現出十年前那個雨夜的畫麵：父親被三個戴鳥嘴麵具的人按在郵輪甲板上，胸口插著青銅杵。江臨想要呼喊，卻看見畫麵中的父親突然轉頭，被血糊住的嘴唇作出\"快逃\"的口型。
\"找到你了。\"沙啞的男聲貼著耳廓響起。
江臨猛回頭，穿黑風衣的男人不知何時站在櫃台前。他臉上戴著鎏金儺麵，腰間懸掛的青銅鈴鐺與懷表震動頻率完全同步。當男人伸手抓向懷表時，江臨本能地後退，後背撞上博古架。
元代青花梅瓶墜落破碎的聲響中，男人突然發出痛呼。江臨驚覺那些瓷片全部懸浮在自己周身，如同行星帶般緩緩旋轉。暗金紋路已經蔓延到脖頸，他透過碎瓷折射的無數鏡像，看到自己瞳孔變成了熔金色。
\"永夜靈紋......\"男人扯下儺麵，露出與江臨七分相似的麵容，\"你父親偷走蒼溟之眼時，可曾想過會報應在兒子身上？\"
江臨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記憶深處傳來冰層開裂的聲響。他想起六歲那年發高燒，父親將某種冰涼的液體注入他脊椎。窗外紫藤花在雨裏瘋長，藤蔓爬滿整棟住院樓。
男人指尖亮起靛青紋路，空氣裏彌漫起海藻腐爛的氣息。就在江臨感覺心髒要被無形之力捏碎時，青檸香破窗而入。月白色身影踏著懸浮的雨滴翩然而至，蘇梨手中油紙傘旋轉，傘骨間飛出十二隻青銅雀。
\"深空之門辦案，閑雜人等退散。\"
青銅雀啄碎靛青紋路的瞬間，男人化作黑霧消散，隻留下陰冷的笑聲在雨裏回蕩：\"告訴蘇明遠，歸墟的潮水要漲起來了。\"
蘇梨收起傘尖還在滴血的油紙傘，突然用傘柄挑起江臨下巴。她睫毛上沾著細碎雨珠，瞳孔裏金羅盤指針瘋狂旋轉：\"心跳過速，靈紋過載，真是教科書式的作死範例。\"
\"你是誰？\"江臨後退半步，踩到地上的儺麵。青銅麵具內側刻著熟悉的生辰——正是他的出生日期。
蘇梨甩出銀鏈纏住他手腕，鏈墜是半枚青銅鑰匙：\"從你激活永夜靈紋那刻起，就有二十三個攝像頭和七架無人機盯著這間鋪子。\"她突然貼近江臨耳側，\"包括你藏在佛龕裏的母親遺照。\"
江臨渾身僵硬。那張照片本該鎖在保險櫃底層，照片背麵有父親用朱砂寫的生辰八字。此刻蘇梨指尖夾著的照片邊緣，正滲出暗紅色液體。
\"三川倒灌，九星連珠。\"蘇梨將照片按在他滲血的虎口，\"你父親江寒十年前引發的時空震蕩，現在要由你來償還了。\"
窗外突然響起汽笛長鳴。江臨轉頭望去，黃浦江上赫然浮現出巨大的青銅城樓，飛簷下懸掛的屍繭正在接連破裂。蘇梨的油紙傘遮住他視線，傘麵映出北鬥七星逆向移動的軌跡。
\"歡迎來到真實世界。\"她將青銅鈴鐺係在江臨腕間，\"接下來我說的每個字，都會改寫你的人生。\"
鈴鐺響起時，江臨看到蘇梨鎖骨處浮現出與自己同款的暗金紋路。那些紋路組成古老的篆文——正是父親實驗室牆上刻著的《淮南子》殘篇：
\"昔者共工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