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風雨之下,一輛列車沿著京滬鐵路線由南向北急速行駛。
在一間普通的硬座車廂,靠窗的座位上,坐著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青年看上去形容憔悴,眼睛茫然地望著窗外的漫天雨霧,不知道在想著什麼。這個青年來自一個海濱小城,上中學的時候,父親不幸病故,家中隻有一個母親。母親含辛茹苦,用撿破爛換來的錢供他上學,十年寒窗,風風雨雨中一路顛簸過來,終於不負母親的期望,考上了江南大學。
這青年名喚東方未名,他還有一個字,當代人本無字,他卻有字,這卻是個極奇怪的來曆。
當年,東方未名的母親生他的時候難產,那是個暴雨之夜,東方未名後來聽他母親講,她在那難忍的痛楚中煎熬了一夜,最後幾乎是九死一生!當黎明的時候,才千難萬險地生下東方既白,天幸母子平安,那時,東方未名的父親不知一夜念了多少聲菩薩。偏巧,在天明雨霽之時,一個算命的瞎子不期而來,他言道是循著哭聲而來,這初生嬰孩的啼哭聲洪亮有力,當真日後貴不堪言!請試著為其卜上一卦。東方未名的父親聞言大喜,未料那算命瞎子甫一伸手摸了下嬰孩的額頭,神色中頓時露出如遭雷擊般的恐懼,他撒腿就走!
東方未名的父親心中萬分怪異,他再三挽留那算命瞎子。
半晌,那算命瞎子歎了口氣道,非是小老兒造謠撞騙,故弄玄虛,其實是不敢觸怒天威啊!如要強言之,小老兒便拚上一命卜一卜!
那算命瞎子一卦既畢,口中噴血,仰天長歎道,此子命格之奇古今未有也,真乃救世之菩薩,殺伐之帝君也!然少失所怙,自是淒苦,而中道之曲折更是千難萬險,非小老兒所能洞徹也!
東方的父親求他賜名,那算命瞎子看了看雨後的晨光,道,名,非常名也,便叫未名。而黎明初霽,天清氣爽,便有一字,曰霽白。
那算命瞎子大笑三聲走出門去,道,東方霽白,東方霽白,小老兒占卜一世,見了你,也不枉此生了!
未料那算命瞎子走了不遠,便歿於道路。東方未名的父親心中駭然,便和周邊鄰人湊了點錢,買了口薄皮棺材,將那算命瞎子葬於道側。記憶中,東方未名清楚的記得那墳塋的樣子。
東方未名知道他母親的艱辛,她是一個極柔順而善良的農村婦人,有著天底下所有母親的優點,她中年喪夫,在極困苦的情況下,仍然千方百計的供東方未名讀書,她默默的承受著一切苦痛,卻想盡一切辦法讓她兒子每天都能過得開心。她怕丟她兒子的臉,便從不去學校看她兒子,想到這些,東方未名的心中總是不由得的一陣酸楚,他發誓,要盡自己所能,讓他母親過上好日子,在未來的日子好好孝敬她老人家!
目前,剛放暑假,這青年本不願意回家,準備在學校當地打工掙錢,但是,由於太思念自己的母親,加上對母親的身體不放心,所以,決定先回家看看母親,順便將自己本學期做家教以及在飯店打短工掙的3000元錢送給母親。母親的身體不好,正好也親自帶她到市內的大醫院好好做個檢查。母親啊,你兒子終於能掙錢了啊,從此以後,兒子不會再讓你受苦,你就等著享兒子的福吧!青年腦子裏一時百感交集,眼中漲滿了淚水。
正在此時,列車忽然急劇抖動起來,車廂裏的人一時間東倒西歪。青年一不留神,腦袋砰的撞在車窗上,不覺一陣暈眩,隱約間,一道*的閃電破空而降,正打在車窗外,仿佛就落在青年的眼前,連電流滋滋作響的聲音都聽的那麼清楚!青年腦際嗡的一聲轟鳴,恍然之中一無所知。
漸漸,睜開眼睛,發覺自己原來身處山坡上,周遭的景物是那麼熟悉、那麼讓自己刻骨銘心!不遠處,枯樹底下,是一座荒墳,大雨鋪天蓋地,地麵上水流恣肆奔湧。由於雨勢太大,加上墳頭時間長沒有培土,霎時間,竟然倒塌了。
青年淚如泉湧,大哭道,父親啊,你生前沒享過絲毫的福分,死後還遭此等大罪,是我不孝啊,兒子讓你受苦了!說著大步奔過去,跪著想用手將塌下的泥土扶住,可是,手腳居然不聽使喚,奇怪的是,衣服也沒有濕透。雨仍在不停地下,隻聽遠處的溝壑中突然發出“轟隆”一聲巨響,一脈洪水宛如脫韁的野馬決堤而來,轉瞬將坍塌的荒墳衝得一絲不剩。
青年眼前又是一陣茫然,一會兒,發現已經回到家中。家中的兩間破屋在風雨之下,四壁滲漏,母親佝僂著身體,把家中的大盆小盆,以及水缸搬來接雨水,可是,雨太大了,漏雨的部位也太多了,母親實在沒有辦法,地麵的水轉眼間浸到了腳麵,母親彎著腰,不住的發出劇烈的咳嗽聲。青年想抱著母親,無奈一切都是虛影,漸漸像雲霧般飄然不見。
不覺中,身體飄然而起,越升越高,在空中像禦風飛翔般飄忽蕩漾,感覺神清氣爽。一陣涼風倏忽間將青年吹到一處危崖上,定睛一看,居然是少年時屢次光顧的舍身崖啊!
站在崖頭,山風獵獵,衣袂飄舞作響,崖下霧氣氤氳,望去深不見底,青年不覺毛骨悚然。
卻聽崖外訇然一聲,霧氣之中,開了一扇石門,石門上左右扣著二個獸環,表麵苔痕浸潤,青碧如玉。隻見門內走出一個白衣白發白眉須的老人,那老人紅光滿麵,目光如電,似是一眼就能看到人的內心深處。老人手持一柄拂塵,慈祥地看著青年,和聲道:“孩子,你好啊,沒想到,我們居然終於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