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舊五代史》和《新五代史》(3 / 3)

《新五代史》對《舊五代史》的列傳部分,進行了重新改編,且新創了不少類傳新目。如把《舊五代史》的《後妃傳》和《宗室傳》等合並稱《家人傳》。對於入史的將相名臣,隻在某一個朝代任職的,即將其傳係於某朝之下,於是有《梁臣傳》、《唐臣傳》等;而對於在幾個朝代任過職的,則因不便於係於那一朝,於是又設立了《雜傳》。由於五代時期割據政權統治時間都不長,總共才五十多年,所以在當時幾朝任職的人不少,因此《新五代史》的《雜傳》份量很重有十九卷,占四十五卷列傳中的近一半。《雜傳》的創立本身就帶有貶意,即所謂“夫入於雜,誠君子之所羞”,如在唐、晉、漢、周四朝曾任顯職的馮道,就被列入《雜傳》且被歐陽修斥為“無廉恥”。《新五代史》列傳部分的類傳中,還有《死節傳》、《死事傳》、《一行傳》、《唐六臣傳》、《義兒傳》、《伶官傳》、《宦者傳》等,這些都是以前史書所沒有的。這些類傳不在人物多少,隻要需要便為之立傳,如《死節傳》僅記有王彥章等三位節義之士,目的在於表彰他們,所以也立了傳。《唐六臣傳》隻是記載唐末六個趨利賣國的大臣的,《義兒傳》是記李克用收養的義子的,這些都具有貶意,但隻要作者認為需要,也就立傳以記。

《新五代史》改誌為考,這是因為歐陽修認為五代時,禮樂等典章製度沒有什麼可取的,所以不為之立誌,但又認為天文、地理是不能因為亂世而廢棄的,所以編者才作《司天考》和《職方考》,二考實際也是誌。歐陽修在這兩個“考”中說,“五代亂世,文字不完”,所以“考”在《新五代史》中也寫得十分簡略,閱讀《司天考》和《職方考》二考可以與《舊五代史》的《天文誌》、《郡縣誌》對照起來。應該指出的是,歐陽修撰《新五代史》,記十國事,是采用司馬遷在《史記》中的“世家”名稱,較為得體,克服了《舊五代史》隻是從表麵上去看問題,把十國一律列入世家,每國一卷,最後作一篇《十國世家年譜》,把五代和十國的關係以及時間上統一起來,順曆史發展線索,使讀者一目了然。《新五代史》把《舊五代史》的《外國傳》改稱《四夷》,記事也較為詳細,這是可取的,特別是在序言中介紹了我國曆史上西北少數民族為患的情況,其中關於“三代獫狁(險允),見於《詩》、《書》,秦、漢以來,匈奴著矣。隋、唐之間,突厥為大。其後有吐蕃、回鶻之強。五代之際,以名見中國者十七八,而契丹最盛”的簡要概括,應該說還是中肯的。歐陽修撰寫《新五代史》非常注意“褒貶義例”,還多用“春秋筆法”,用規定有特定含義的一二字表示對人和事的抑揚,比如兩個平行的封建國家或政治集團互相作戰叫“攻”,皇帝親自率軍作戰叫“征”,無罪被殺叫“殺”,有罪當殺稱“伏誅”,而“討”某某表示被討伐的一方有罪。歐陽修企圖以此來宣揚儒家思想,維護“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封建倫理秩序。應該說這是《新五代史》腐朽之處。歐陽修的學生徐無黨為之作的注,側重解釋“書法義例”,主要是本紀部分,旨趣與《新五代史》相同,對讀者幫助不大。吳縝所撰《五代史纂誤》早已亡失,後從《永樂大典》中抄錄的一百一十二條分為三卷,已是麵目全非。但清乾隆時,彭元瑞、劉鳳誥合撰的《五代史記補注》七十四卷,以《新五代史》原本為正文,全部保留了徐無黨的注,又以《舊五代史》和其他材料作為補注,算是寫得比較好的。1974年中華書局出版的《新五代史》點校本,以南宋慶元本為工作本,參閱其他版本付印而成。

總之,通觀《新五代史》,可以看到全書體例嚴謹,文字簡潔,立意鮮明,是一部比較好的史書。這是因為《新五代史》出自歐陽修一人之手,與那些成書眾人之手的史書不同,可以充分表達自己的主張,受的約束是比較少的。更為重要的是,歐陽修學問文章造詣較深,加之編撰此書曆經很長時間,可以反複斟酌修改潤色,這就使得《新五代史》不會在一般史書之下。

《舊五代史》與《新五代史》相比較,也是各有優長,互有優劣,不可偏廢。從史料價值上來說,《舊五代史》雖不無蕪雜,但卻保存了豐富的原始資料,而《新五代史》簡而過當,刪削舊有文獻資料太多,使之簡而不明,因而《舊五代史》明顯優於《新五代史》。從體例上來說,《舊五代史》仿學《三國誌》而未得其當,使得梁、唐、晉、漢、周五書前後有些矛盾,使人讀後感到茫然,而《新五代史》效法《史記》,比較妥當,所以體例上《新五代史》優於《舊五代史》。從文字上來說,歐陽修博學多識,敢於疑古,為文一反當世頹風,重振韓柳文風,在撰修《新五代史》時,雖有“以文勝史”,以至有雕琢詞句、以詞害意、以文從史、晦澀難懂的毛病,但文字簡潔明了則是勝《舊五代史》。因此,《舊五代史》和《新五代史》各有短長,可以互相補充,並行不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