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史記》、《漢書》相比,《三國誌》的內容也不算豐富。但由於我國乏於三國時代曆史記載,所以《三國誌》仍為研究三國史的重要史籍。其中關於《魏書》的《張魯傳》和《蜀書》的《劉焉傳》中,保存的關於五鬥米教的原始材料;《魏書》中的《華佗傳》介紹的華佗的事跡;《魏書》中的《張燕傳》介紹的黃巾起義後張角繼續鬥爭的史實;《魏書》中的《東夷傳》中關於日本的一些記載等等,都具有相當的參考價值。
此外,陳壽在世還寫過一部《古國誌》,共五十篇,《華陽國誌》稱讚此書“品藻典雅”。但十分可惜的是,陳壽的所有著述,除《三國誌》以外,全都失傳。後人對《三國誌》頗為推崇。陳壽死後,尚書郎範頵向晉惠帝上表推薦《三國誌》,說該書“辭多勸戒,明乎得失,有益風化,雖文豔不如相如,而質直過之。”
《三國誌》是一部優秀的史學著作,其主要優點是陳壽對材料取舍,態度嚴謹審慎。例如《獻帝傳》載曹丕代漢時,有群臣所上勸進表十一道,曹丕所下辭讓令也是十餘道,由於勸進表是阿諛奉承之詞,而辭讓令也多是虛偽之詞,所以陳壽一律不取。關於諸葛亮事跡,由於當時文字記載和口頭傳說都很多,陳壽在寫《諸葛亮傳》時就作了審慎選擇。《魏略》中說在荊州時,諸葛亮先見劉備,劉備以其年少而輕視他,亮說備以荊州客戶補兵,劉備才了解諸葛亮,這與諸葛亮《出師表》自敘“先帝不以臣卑鄙,三顧臣於草廬之中”不符,於是陳壽舍其《魏略》和《九州春秋》之說,記載道:“由是先主遂詣亮,凡三往,乃見”。又如後世傳為美談的“七擒孟獲”、“空城計”等故事,大概當時已有流傳,晉朝人亦加以記載,但“七擒七縱”事實可疑,“空城計”也與史實不合,因此,陳壽一概舍棄不取這類奇誕之說。又如,陳壽喜歡陸凱諫孫皓的一篇表中“指摘皓事,足為後戒”,但對是否有此表此事,經親自“博問”,認識不一,於是陳壽便將其表作為《吳書·陸凱傳》的附錄,並特加說明:“予連從荊、揚來者得凱所諫皓二十事,博問吳人,多雲不聞凱有此表,……虛實難明,故不著於篇;然愛其指摘皓事,足為後戒,故抄列於凱傳左雲。”由此可見,陳壽處理史料的慎重。
陳壽記敘史事,一般說來尚能據實直言,較為客觀地反映了三國鼎立時期的曆史實況。三國鼎立的時間雖然不長,然而政治分裂,割據蠭起,戰禍相繼,三國時代是繼兩漢之後的一個分裂割據時代。漢靈帝中平元年即公元184年,爆發的以張角為首的黃巾大起義,震撼全國,給封建統治階級以沉重打擊,使東漢王朝搖搖欲墜。在階級矛盾十分尖銳的同時,統治階級內部的矛盾傾軋也更加激烈,各地官僚軍閥乘機擴張自己的勢力,在中央,外戚、大將軍何進圖謀誅滅宦官,並召並州牧董卓帶兵相助。何進圖謀未逞,反被宦官所殺。而司隸校尉袁紹又大殺宦官。董卓到京師洛陽後,憑借武力,把持了中央政權,廢少帝劉辯,立獻帝劉協。初平元年即公元190年,袁紹、袁術、曹操以及其他一些州牧郡守聯合起兵反對董卓。董卓挾獻帝西遷長安,後被部下呂布所殺。此後,大小軍閥,各據一方,展開混戰,互相吞並。在北方,曹操奉迎漢帝,挾天子以令諸侯;袁紹則雄據河北,兵多糧足。建安五年即公元200年,曹操在官渡之戰中擊敗袁紹主力。以後十餘年間,又北征烏丸,西定關隴,基本上統一北方。在此之前,孫策於初平四年即公元193年,南渡長江,占據江東數年之久。到孫策之弟孫權時,則“承父兄之業”,進一步鞏固了孫氏在東南的統治地位。建安十三年即公元208年,劉備用諸葛亮的計謀,聯孫權,在赤壁之戰中大敗曹軍,迫使曹操敗走荊州。劉備在荊州取得立足之地後,西入益州兼並劉璋,占有西南地區。這樣,群雄角逐,在北、東南和西南發展為鼎立三分天下。曹操死後,其子曹丕於公元220年廢掉漢獻帝,稱帝國號魏,三國時代正式開始。次年,劉備在成都稱帝,承用漢朝國號,史稱蜀漢。公元229年,吳王孫權即位,國號吳。魏、蜀、吳,三足鼎立,至公元263年,魏滅蜀。公元265年,司馬炎篡魏,建立晉朝,三國時代告終,全國大部分重歸統一。公元280年,孫吳也為晉所滅。對這段短暫而複雜的曆史,陳壽作了較為客觀地記敘。如對魏、吳賦役繁重,刑政酷虐,就作了不少揭露。全書所記“黃巾興亡,董卓之亂與群雄混戰,官渡之戰與赤壁之戰,夷陵之戰與蜀吳由紛爭到長期聯合,魏明帝傳位稚子和司馬懿除曹爽而為魏晉興替的轉折,諸葛亮之死與蜀漢衰落,孫權晚年猜忌肇敗亡之機”,清晰地畫出了三國興亡的脈絡。看來,陳壽確實“善敘事,有良史之才”。
《三國誌》對曆史人物的評價一般說來也比較客觀公正。《晉書·陳壽傳》中有一種說法,抨擊陳壽曾向丁儀、丁廙的兒子索米不成,故不為丁儀、丁廙立傳。還說陳壽的父親曾任馬謖的參軍,馬謖失街亭後被諸葛亮處以髠刑,故陳壽對諸葛亮不滿,在《諸葛亮傳》中有意貶低諸葛亮,說其“應變將略非其所長”。其實這兩條批評都是不實之詞。丁儀、丁廙不過是曹魏時的一般文士,且係公認的傾巧小人,陳壽不為其立傳完全應該。對諸葛亮,陳壽極其崇敬,《三國誌》中對諸葛亮的讚譽超過包括曹操在內的任何人,把他與古代賢相管仲、蕭何、召公、子產相比美,說他“終於邦域之內鹹畏而愛之,刑政雖峻而無怨者,以其用心平而勸戒明也。”這恰好說明陳壽與諸葛亮之間沒有私人怨恨。而說諸葛亮“應變將略非其所長”,也是實事求事,並非挾嫌貶損。不過,《三國誌》中對某些人物的評價也不無偏頗。如高貴鄉公曹髦痛恨司馬昭的專權,發兵討伐司馬昭。司馬昭的心腹賈充派成濟將他刺死,其罪魁應是司馬昭。而《三國誌》之《三少帝紀》對於此事僅記有“五月己醜,高貴鄉公卒”幾言,不寫他是如何死的。以下還抄錄大篇“皇太後令”,說高貴鄉公大逆不道,禍由自取,並載有司馬昭的奏書,以表明司馬昭有功無罪,這完全顛倒了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