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誠是個很壯實的漢子,三十多歲。那個時候,蔣誠在街上擺攤,我在街上乞討。後來是他在街上擺攤,我賣書。他有一個朋友叫楊仕義。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幹妹妹。
在我出書之前他幫我找房子,一條街一條街的找。出書後的日子依然一貧如洗,我時常在地球星一帶賣書。
蔣誠說讓楊仕義來和我一起住,因為我被害的事情越多人知道越好,我覺得他們大概也幫不上什麼忙。沒有同意。現在想起來,我那個時候對蔣誠太不好了,這大概源於自身對一切外來人士的敏感多疑吧。
我賣書的方式一般是立於鬧市中央,手上拿著一本小說嘴裏吆喝:“賣書賣書,本人作品……”也曾想像小攤小販一樣擺在地上,城管來了就撤,可我動作緩慢,躲不及。被沒收幾次後,隻敢背著包,手上展示一本書遊移於人群之間了。蔣誠說這樣賣太慢,不如擺在外麵,別人好翻看。我當然知道怎樣銷售更好,隻是現實中總有一些無奈,我的腿雙側股骨頭壞死,根本蹲不到地上去,手也夠不到地上的東西。
蔣誠在街邊的門麵裏借來一套桌子板凳讓我坐著,他自己站在一旁,還說站著好一點。書擺在桌上。圍觀的人自然不少,買書的卻不多。不小心還招來幾個地痞。
地痞看到新擺出一個攤位,上前要我交三十塊的攤位費。我說現在沒有,等書賣出去再交。地痞臉上有些掛不住,拿了桌上幾本書轉身就走。我抓住他的胳膊,他回過頭對我圓睜著眼。我使勁從他手裏拽書,他抖開我的手用書扇在我臉上。蔣誠抄起板凳向地痞腦袋猛砸下去。
後來我還是站著賣書。我站著很煩躁。原計劃賣十本書就回去,可是整整三個小時過去了,才賣三本。太累了。我不是吃不了這份苦,可站不住了。我快交不起房租了。算了,不賣了,收工。我取下招牌收入包包,急著向車站趕。一眼瞥見書店前等候家教工作的女生,那雙渴望的眼睛深深映入我心裏。哎,名牌大學的,大熱天站在街上受罪。生存真難!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問題,想到自己的處境。
在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是不好也不壞那種類型,本本分分地過著自己的日子,渴望寧靜、健康與平安。他們不太願意惹麻煩也害怕牽連事非。中國幾千年來的儒家中庸之道諸如“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見事莫說,無事早歸”等教條主義甚至浸潤得他們有些麻木不仁,至少在麵對犯罪分子時顯得膽怯,他們幸災樂禍地在一旁瞧熱鬧,心裏想著真好笑,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事情,幸好別人沒害我,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還有一些人,因為太善良加之又沒親見所以不願意相信人類社會存在邪惡至極的敗類,他們以為人都是有良知的,像我的親人和朋友就是這樣的人。
犯罪分子隻是少數,就算有幾十上百人的團夥,相對於全國十幾億人來說也隻是滄海一粟。為什麼那麼多人貪生怕死欺軟怕硬呢?流氓有那麼可怕嗎?其實隻要有一個人站出來說一句真話,幫助警方把他們繩之以法,他們也就不能作惡了。何來報複?正因為人們的膽小怕事,罪犯才越發猖獗……
我隻是一個真話說多了的人,所以遭到迫害。現代社會,很多人喜歡聽假話。
我快沒錢吃飯了,蔣誠和楊仕義還有他們的幹妹妹一起來看我,請我在樓下的餐館吃飯。晚上蔣誠在我房間裏燒開水幫我泡腳,因為關節炎的緣故,我的手夠不到腳,不能自己完成剪腳指甲的事情,他給我按摩腳板、修腳指甲,還說像我這樣的病要常常用熱水泡腳。他幹妹妹羨慕地說都想嫁給他了。
冬天冷,我床上隻墊了一床被子,他把自己的被子拿來給我。後來他放棄了地攤生涯,進入太陽係健康網上班。他給公司劉總說了我的困境,劉總讓他去財會那裏領1200塊錢給我交半年房租。
我想在地球星為新書做一次宣傳。東方某衛視記者也要到地球星拍我賣書。健康網劉總派蔣誠和司機到機場接我們。看到那輛黑色奧迪,記者打趣說:“到地球星就是你的天下了,一下飛機就有專車接……”因為我沒什麼經濟實力,也沒聯係到正規書店,簽售會便在魔界廣場旁的街邊舉行。蔣誠給我做了海報和兩塊大的展示牌,帶同事為我搬桌子,同時幫我聯係媒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