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白毛風

楊喜慶

汽車像牛車一樣爬行了十多個小時,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夏航和其他知青一起從蒙著篷布的大卡車裏跳下來。夏航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太陽還沒有落山,火紅火紅的,像個大火球,夏航看了一眼又打了個噴嚏。他站在鬆軟的草地上,似乎不是踩在土地上,而是踩在鬆軟的棉花包上。隊長郭世秋從駕駛室裏出來喊著大家說,別亂,別亂,一個一個的下來,別摔著,下來的站好隊,快,站好隊,別亂跑,哎,黃友朋你幹啥去?過來站隊。黃友朋看了郭世秋一眼說,隊長,我憋不住了,我想尿尿。其他人一陣哄笑,郭世秋說,就你事兒多,你說你這一道都尿了多少回了,好了快去吧,其他人都排好隊。郭世秋的話還沒有說完,又有幾個人也說要去撒尿,郭世秋看了大夥一眼擺擺手說,快去快去,撒個尿還湊熱鬧,懶驢拉磨屎尿多,還有誰去?快去,都答對利索的,真是的。人群“轟”的一聲散了,男左女右,快去快回。郭世秋站在汽車旁往車裏麵看著,確認車裏麵沒有人了才讓司機把車開走。後麵的幾輛車也陸陸續續的到了,郭世秋安排好隊伍,講了些注意的事項,又把分配到每個帳篷裏的人員名單念了一遍,然後各自回帳篷休息,等著開飯的時候吃飯。剛剛排好的隊伍又一下子散了,人群像蒼蠅一樣胡亂的串著,喊的喊叫的叫。找著帳篷的趕緊鑽進帳篷找一個理想的位置,把行李放下,泥一樣的躺在用木板搭起來的床上。沒有找到帳篷的在外麵喊叫著。夏航找到自己的位置把行李鋪上,從背包裏拿出洗漱的用具,拿起洗臉盆就往外走,黃友朋急火火的從外麵進來正好和夏航撞了個滿懷,夏航沒好氣的說,你忙啥?還沒到開飯的時候呢。黃友朋滿臉堆笑的說,是你呀?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你的行李放哪了?夏航轉身用手指了一下說,就那兒。黃友朋看了一下說,那好,我就挨著你了,嘿嘿,夏航,我睡覺可不老實,你就多擔待點兒。夏航看了他一眼說,行了,快放下吧,趕緊洗洗一會兒就開飯了。黃友朋答應了一聲,趕緊把行李放下,笑嘻嘻的跟著夏航出去了。其他分到這個帳篷的也都到齊了,帳篷裏擠得滿滿的,沒有下腳的地方,空氣一下子變的渾濁起來。隨著一聲哨響,有人喊著,開飯了,開飯了。夏航和其他人一起拿起飯盒向食堂衝去,盡管他們跑的很快,但是到了食堂還是有很多人在那裏排著隊,打到飯的邊走邊吃著坐到旁邊的飯桌子前,沒有打到飯的睜大著眼睛看著他們,不時地咽著口水,並抬腳往窗口看著。黃友朋打到飯後轉身對夏航說,快,該你了。夏航答應了一聲,趕緊把飯盒子遞了過去。打好飯他們也找到一個座位坐下,狼吞虎咽的吃著。從今天一大早吃了口飯到現在還沒有吃飯呢,中午在車上每個人隻發了一個麵包,還不讓下車,到現在都前胸貼後腔了。黃友朋頭也不抬的吃著,臉上流下汗來。夏航看了他一眼說,你慢點兒,沒有人跟你搶,別噎著。黃友朋抬頭看了夏航一眼,沒有說話繼續吃著,最後把飯盒子裏的所有食物都倒進嘴裏,他才長長的喘了一口氣說,好像沒吃太飽。夏航說,來,把我的給你點兒。說著把自己飯盒子裏的飯撥給黃友朋點兒,黃友朋又都吃了下去,這才用手抹了一下嘴說,這回差不多了。說著又拍拍肚子衝夏航笑笑。

雖然已是六月的天,但是到了晚上還是有些涼意。太陽不緊不慢的落山了,把山頂映的通紅,剛剛吃完飯的一群人沒事兒坐在帳篷前你一嘴我一嘴的沒有主題的說著,天南海北,天上地下,沒邊兒沒沿兒,黃友朋也坐在旁邊靜靜的聽著,不時地跟著大夥一起哄笑著。夏航回到帳篷裏借著微弱的亮光找出一本書來,他簡單地翻了幾頁放下了,也許是看不見了還是沒有心情,他把書放在枕頭底下,也走出帳篷,聽著大夥說著笑著。草原的夜是寧靜的,沒有風,沒有雲,隻有幾聲昆蟲的鳴叫和遠處傳來的幾聲狗叫。星星不時地眨著眼睛深情地看著大地,像母親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樣。夏航躺在木板搭起來的床鋪上,久久的睡不著,順著帳篷的縫細他數著天上的星星,黃友朋四仰八叉的躺在他身旁,偶爾放個屁一會兒又吧嗒著嘴,好像吃著什麼,好香好香的。一會兒又把大腿砸在夏航身上,還在夏航的身上胡亂的摸著,夏航把他的大腿推過去,趕緊轉過身去用被子把身上包的緊緊地。草原的天是無常的,說變就變,到了後半夜,夏航感到一陣涼意,他下意識地把被子蓋好,他聽到似乎有雨點兒落在帳篷上,時大時小,還不時地有一陣風吹過,把帳篷刮得“嘩啦嘩啦”響。夏航打了一個冷戰,他又把被子好好蓋蓋,最後又把頭也蒙在被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