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正邦十分殷勤地拿來濕毛巾,給馮玉杏揩了臉,然後才開門放她出去。
古家宏躊躇滿誌地笑著對我們說:“初戰告捷,下午繼續!”
下午,我們在大隊部等了好久,卻沒能繼續。
因為夷主任來報告,賴莊的談話對象聽說是工作組找她,非常害怕,不肯見麵。
古家宏說,不肯見麵,更加說明有鬼,但是心急吃不得熱豆腐,隻好請夷主任再做做勸說工作,爭取明天談。
他去公社向賈領導彙報戰果。
紀正邦回家休息。
我便回到許莊。
古家貴、賴有武、王兵見了我,一起悄悄打聽談話情況。
我朝裏間門口望望,怕劉長生聽到,小聲說:“有進展。”
3個人向前傾著身子,6隻眼球一起盯怪物似的盯住我,等我的下文。
我輕輕咳嗽一聲,半天沒開口。
賴有武急了,低聲問道:“什麼情況?”
我搖搖頭,小聲說:“古科長不準說。”
3個人都瞪我一眼,掃興地縮回身子。”
我想,你們想滿足低級好奇心,讓我走漏風聲挨批評,我才不上你們的當。何況老狐狸耳朵豎得高高地在裏屋偷聽。
幾個人扯了一會閑話,天已薄暮,葛老主任騎車回來了。
他進門看看我們,笑道:“好清閑自在啊!”
古家貴招呼過主任,就忙不迭地去燒晚飯。
葛主任說,“今天在公社醬醋廠打了一瓶散酒。家貴啊,加個大椒炒雞蛋。外麵涼快,晚飯擺外麵去吃。”
他說著從包裏抓出酒瓶,高興得孩子似的向我們展示。
賴有武自告奮勇地接了葛主任的錢,去村裏找雞蛋、辣椒。
我和王兵就把小長方桌抬到屋外空地上,又拿了幾條小凳子,圍著桌子坐下,陪葛主任說笑。
小羊、小秀站在旁邊看熱鬧。
劉步蓮挎著竹籃給她父親送晚飯來了。
她過了壩頭,低著頭從我們旁邊快步跑過去,進了屋內。
王兵立刻起身叮進去。
許光財和妻子王桂英收工了,男人肩著繞了一條麻繩的扁擔,女人捏著彎刀,從後麵一前一後走過來。
葛主任轉臉問道:“老許啊,今天割大麥了嗎?”
許光財說是。
“是後頭那個18畝吧?”
王桂英笑道:“老主任記性好呢。”
葛主任:“我是瞎子看不見,死記。”
眾人都發一笑。
小羊、小秀也跟著哈哈地笑起來。
葛主任故意板著臉說:“兩個伢子笑什麼?笑我眼睛瞎?我眼睛瞎嗎?”
小羊慌忙神情認真地反駁:“是你自己說的。”
我們和葛主任又笑起來。
王桂英進屋去了。
許光財把扁擔放到牆根,湊過來談閑話。
一會,許家煙囪就冒出一陣陣灰白的炊煙。
向北一望,許多屋頂上都騰起一道道煙柱。
這些炊煙被東南風吹得一致向西北微微傾斜。
誰家孩子哭鬧著,突然插入一聲大人招呼伢子回家的長音。
5個男女小學生背著書包,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小跑著從壩頭過來,進村去了。
我認出有一個是步芳的弟弟,就目送他的背影,一直到拐彎不見。
柳樹幹高處的廣播喇叭突然響起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
我感覺整個村莊就好像一艘大船,在緩慢而平穩地朝著東方行駛。還有無數個這樣的大船在這樣的行駛著,大大小小的舵手掌握著方向。而最偉大的總舵手隻有一個,就是住在BJ城裏的“紅太陽”。
賴有武打斷了我的思緒。他興衝衝地提著籃子笑著從後麵跑過來,大聲向報告:“葛主任,雞蛋、大椒買來了。”又不停步地進了屋。
接著,屋內就傳來敲破雞蛋的哢哢聲,洗菜聲,剁刀聲,油炸聲,炒菜聲。
過一會,鹹菜熬青蠶豆、青椒炒雞蛋帶點辛辣的誘人香氣,一陣陣飄蕩過來。
小羊、小秀一起吸著鼻子,饞饞地讚歎說:“好香啊!”
許光財叫兩個孩子回家,孩子都不動。
葛主任說:“讓伢子玩一會礙什麼事?”
賴有武拿來酒瓶、酒杯、筷子。
家貴端上了兩個大盤子,一個暗青灰黑的蠶豆鹹菜,一個碧青豔黃的青椒雞蛋,都熱騰騰冒氣。
王桂英招呼丈夫也拿桌子出來吃晚飯。
許光財在離我們一丈多遠的地上放下一張小方桌,四麵擺了小木凳,又端出一大碗切好的菜瓜,拿筷子攪拌。
葛主任用筷子蘸了一些酒,叫過小秀,讓她品嚐。
小秀張開小嘴,舔了一下筷子,眉頭就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