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空有一身本領,自覺浪費可惜,恨不能將自己見識搬進易小冰大腦,於是早早教其讀書寫字。初學者大多從《靜夜思》、《春曉》或《詠鵝》開始,易小冰則是《慈母吟》打頭,可見其母心機之深。
然而易小冰總是將書本撕的落英繽紛,多少次都背不下。爸爸說才三歲啊,要不要這麼苛刻。媽媽便叱道:這算哪門子苛刻,你家老頭老太太不說青出藍於麼,我這麼大時《春江花月夜》都倒背如流了,於是換成《夢遊天姥吟留別》。易小冰隻是瞪著傻乎乎的大眼睛,將白嫩小手塞進嘴裏,仿佛那是什麼美味。
晝夜交替,小家夥兒前兩句都沒背熟。媽媽恨鐵不成鋼,眼淚就要流下來,憤恨道:一個小女孩兒家笨成你爸這樣,看將來誰要你。易小冰則吐吐舌頭,冷哼一聲撇過頭。媽媽氣急敗壞:你還不服氣,有本事記下來,給你放假一周,好喝好吃伺候。易小冰嘻嘻一笑:這算什麼,更難些都沒問題。換成媽媽冷哼:可以啊,《春江花月夜》,就這個,給你一上午。易小冰搶過書本:我讀一遍就能倒背如流。果然讀一遍,背一遍,倒背一遍。
爸爸沒有情調,不懂“春江花月夜”,隻是從流利程度判斷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便偷偷豎起大拇指。媽媽又喜又氣,下巴都要掉地上,說好啊,你小子故意的。
易小冰歡度愉快的一周,不必碰書,不必背詩,菜地裏蔬菜又遭了秧。她和小胖丫頭一起,爬上屋角大榆樹,用鏡子的碎片把陽光反照進鄰居家裏,惹得他們大動肝火。有時候相對而坐,光著腳丫蕩來蕩去,褲兜裏還塞著自製的木彈弓,碰到同街的小柳葉青或者其他小夥伴兒,總是指哪打哪。天長日久,隨著技藝越加精湛,威望直上雲霄,成為孩子王。
易小冰古靈精怪,不僅他人,小胖兒丫也時常被捉弄。有一天,小胖丫頭歪著腦袋在樹上睡地正香,她神情嚴肅將其弄醒,神秘兮兮道:我從媽媽那裏得知一個驚天秘密,雖然難過,仍然決定告訴你,但你要保密,你能麼?小胖丫頭自然點頭:沒問題,我張嘴吃飯多,說話少,你放心吧。易小冰露出憐憫神色耳語道:問題就在於此,其實我們不是人,我們是天使,上帝下派人間帶來溫暖與祥和,完成任務必須返回。我們是同一批,我已經接到返回通知,但你回不去了,不信問你媽媽,你太胖了,天使都愛瘦愛美麗。小胖丫頭哇一聲就哭了,央求她跟天使姐姐美言,信誓旦旦要麼瘦要麼死,並從此再不上樹。
媽媽決計將易小冰打造成神童,進而製定了周密嚴苛計劃。沒想剛開始教讀書,爸爸便嗬嗬一笑,不以為然顯露無疑:一個女娃能認字就夠了,讀書有什麼用,到頭還是別人家的,實在不行再生一個,隨便你怎麼教。
媽媽最受不了這種語氣,“呸”一聲道:你倒是個男人,老頭兒也供你讀書,還不是榆木疙瘩,再生一個,想都別想,女娃又怎麼,男娃也沒見怎麼孝順。
爸爸臉上掛不住了:我媽也大字不識一個,家裏照樣打理的井井有條,你有文化,也沒見持好家,識字不識大體。
媽媽氣急敗壞:我呸,老太太不認字是假,有腦子是真,你能比麼!
好好的談話就變成人身攻擊。他們總能輕而易舉爭吵不休,比炒菜容易,比炒菜管飽。你真應該瞧瞧他們吵架的樣子,仿佛不共戴天,仿佛血海仇深。
他們越來越沒有共同語言,好像兩個世界的人。
媽媽望女成鳳,將一腔熱血灑在易小冰身上。為此,她在小屋安裝一張床,將爸爸趕到那裏。進而,早晚各抽兩小時,教其讀書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