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光線裏,白色醫袍的醫生正忙前忙後地做著檢查,床上顏老夫人雍容的麵容已經被歲月割出不少痕跡,她似乎累極睡去了,可是睡夢中依然不安地蹙著眉,也許是感覺到了目光,她慢慢地睜開眼,看著滿屋的人,她緩緩地看向微露悔意的顏放,擔憂卻又有些怯懦的褚淨,目光裏含淚的紀沿芷,最後定在瞪大眼目露憐惜的楚夕。
“祖母……”顏放道,頓了頓,憋出一句,“……對不起!”
紀沿芷上前道:“楚夕失蹤的事都是我做的,我現在是來認錯了,老夫人,你要怎麼懲罰我都沒關係!”
顏老夫人經歲月沉澱的眸子轉了轉,半生的情景在眼前一閃而過,她愛了半生,恨了半生,怨了半生,也被怨了半生,忽然間什麼都不再重要了。
恍然間,她還是那個清秀單純的女子,而她的目光裏有著那個白襯衫的男子。一切都是那麼簡單,“……好!”她隻輕輕說了一句,在安靜得可以掉針頭的房間裏回蕩。
她抬起無力的手,蔣勤就走到她的身邊,蹲下來細聽她氣若遊絲的聲音,安靜地房間裏傳來她如絮語般的聲音,她的聲音竟然如此的低,她竟虛弱如此!
半晌,蔣勤才起身,而顏老夫人,可能因為太累了,又轉頭睡過去了。蔣勤示意他們都出來,站在人群中央,她首先看向褚淨,沉道:“老夫人說過,你的事當年是她錯了,如果當時沒有認為你配不上老爺的想法,也許你們現在還活著,她為她的錯誤向您道歉,您以後就是真的顏家女主人了!自由婚嫁後都還是顏家的女主人。”
褚淨嗚咽一聲,似乎控製不住地哭泣,十幾年的信念就是能堅持地愛著顏初,她走了這條注定坎坷的路,卻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擁有了愛顏初的資格。
蔣勤看向紀沿芷,道:“顏老夫人一切都明白了,但是她也不想你再為她這麼一個將死之人而內疚什麼?她隻給你一句話,‘愛人三分,自愛七分。’如果連你自己都不愛自己了,那麼誰還會愛你?”
“是!”紀沿芷低低道,垂眸地看著地麵,似乎在想著什麼。
蔣勤轉過頭看向殷切看著她的兩個人,僵硬道:“老夫人的遺囑在遠天事務所的周律師手上,等她故去,就會公布遺囑內容。”
常秋曉和顏放一怔,顏老夫人竟然不想跟他們說什麼話!顏放一黯,“……祖母……”
“老夫人是沒有什麼話對你們說。”蔣勤冷冷道,她還在為顏老夫人而不平,“但是老夫人曾經說過,她利用人利用一輩子了,沒想到在這子無虛有的事情上栽跟頭!”
常秋曉聽到蹊蹺了,“什麼栽跟頭?這是怎麼回事?”從開始到現在,她感覺得到一種異樣,可是始終不不明白是什麼,所以她就按兵不動。聽蔣勤提到這,顏放表情就露出愧疚的表情,她就明白問題出現在這裏了。
“你不知道少爺懷疑老夫人把你弄不見了,所以十年沒有交集的事嗎?”蔣勤奇道,“難道這不是你的意圖嗎?”
“我的意圖?”常秋曉一頭霧水,“我的失蹤是有原因,但是這跟顏老夫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蔣勤端詳她的表情,看樣子不像是在撒謊,她一驚,難道這一切還是陰差陽錯?那麼夫人十年的鬱結也就不值得了。
她怔怔道:“老夫人是聽到你回來的消息之後就一病不起的。”鬧了半天,原來她們都恨錯人了。
常秋曉看著匆匆走進房間的蔣勤,看向顏放,“哥哥……”原來他一直在為她而錯怪老夫人。她不是責備,而是一種更深切的愧疚感。她經曆的不過是幾個月的時光流轉,可是因她而起的愛愛恨恨,卻從來沒有停過,“哥哥……謝謝你等了我十年!”
顏放唇微抿,琉璃眸色加深,“嗯!”
常秋曉握住他的手,“所以,有什麼後果,我來了,我們一起承擔!”
顏放聽到這話,緊緊抱住她,埋在她脖頸裏,“……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