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十八回過頭去看他,少年清瘦的側臉在月光陰影下,沉默得仿佛岩石。
容十八回過頭去趕路,突而聽明德問:“容大人。”
“什麼?”
“你快要轉明了?”
“是啊。”
“那你想幹什麼?”
容十八想了想:“大概是當緹騎吧,指揮使之類的,……當然也有可能外放,我是比較想外放的啦,當個鎮南將軍之類的,雖然是雲南邊疆,但是天高皇帝遠,作威作福得多自在。”
明德點點頭:“哦。”
“你呢?打算幹什麼?”
明德笑了笑:“我想去守皇陵。”
容十八幾乎沒一跤跌到樹底下去。守皇陵?呆在皇陵裏,青燈古佛,食素念齋,一輩子不見天日?
“你你你,你沒問題吧?你發燒了說胡話呢還是我失眠欠覺幻聽啦?”
明德盯著容十八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半晌才慢慢苦笑起來,歎了口氣說:“……我開玩笑的呢。”
他們腳程極快,一會兒工夫已經從外郭城進入了宮城裏邊。正泰宮巍峨的大門已經隱約可見,在夜色中,猙獰的獸角反射出了慘白的月光。
容十八站在宮牆下,說:“我就把你送到這裏了,你自己跟陛下應付去吧。”
一般人這時候也不會這麼說話,明德知道他個性就是如此,於是點點頭,道:“容大人走好。”
容十八往後走了幾步,再回頭一看時,明德已經推門進去了。
他走路的時候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來,這個人總是輕手輕腳的,好像無時不刻小心謹慎的忌憚著什麼。其實按他的地位和蒙寵程度來看,怎麼樣囂張跋扈都不會有人說什麼;但是他總是那個樣子,好像從來沒有舒展坦然的時候。
厚重的宮門在眼前一扇一扇的打開,上官明德走進長長的青石正道,前邊就是夜色中沉默而威嚴的正泰殿了。
他的腳步微微的頓了頓,稍微調整了一下呼吸。
皇後是怎麼跟貴妃說的?貴妃怎麼樣了?是否已經得手?效果如何?這些他一概都不知道。
他知道的隻是,既然那個男人說想“看看他”,那個意思就是貴妃準備的漂亮男孩子沒派上用場,不然今天晚上那個男人會三更半夜的召見他?那人哪次不折騰一晚上就能罷休呢。
這種爭寵下流不上台麵的事,得手了就得手了,不得手,那可真能算得上是難堪到了家。堂堂一個貴妃,把下三流的齷齪事兒拿來教引皇帝,任何一個有點自尊的帝王都會火冒三丈吧。
明德深深的吸了口氣,唇邊有點一閃即逝的冰涼的笑意。
真愚蠢,這後宮裏的任何人都是。稍微一誘導就立刻上鉤,貪婪得一點不知道控製自己的欲望。
他稍微調整了一下情緒,剛要走上前去,突而耳邊好像有什麼細微的風聲一閃而逝。
上官明德整個人猛地就繃緊了——幾乎是在千萬分之一秒之間,正泰殿上方的夜空中掠去一個黑影,快得幾乎看不清。然而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上官明德仿佛脫了弦的箭一樣竄了起來,刹那之間一躍而上,淩厲的直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