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罷這幾部書,憂慮似濃霧,彌漫在心頭。
六十多年來,在東亞地區埋著兩個火藥桶:一個是台灣問題,一個是朝鮮半島的南北方對峙。而這兩個火藥桶從一開始就是有關聯的。正是由於朝鮮戰爭的爆發,美軍介入,並將第七艦隊駛入台灣海峽,阻止大陸以武力解放台灣,才使台灣問題的解決一直拖延到今天。不用諱言,也正是由於中國軍隊出兵朝鮮,才使美方未能吞掉北朝鮮,最終以“三八線”一帶劃界停戰。
可以說,和台灣問題一樣,朝鮮問題還會不斷成為國際社會注目焦點。
我曾接到韓國一家電視台聯係采訪的電話,內容也是關於朝鮮戰爭。這表明,六十多年前那一場自“二戰”以來規模最大的國際戰爭,仍然不斷受到關注。因為,從理論上說,一九五三年朝鮮停戰時的軍事分界線仍然不是南北兩方的正式邊界,停戰協定與結束戰爭狀態的和平協議並不能畫等號。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寫朝鮮戰爭,讓今人借鑒過往的戰爭經驗,盡力避免戰爭,總會有一點作用的。這也是我的寫作初衷。更何況,當年中國軍隊入朝參戰,十一萬餘人陣亡,無論今天國際關係如何變化,無論今人對當年的抗美援朝有任何評價,那一代“最可愛的人”總歸是為國捐軀,對此,我們不應忘記。我想,這恐怕就是整整幾代人之所以懷有“抗美援朝”情結,而始終對朝鮮戰爭題材作品不減閱讀興趣的緣由吧!
我是從一九八七年開始搜集材料,介入朝鮮戰爭題材的寫作的。從一九八九年一月出版《黑雪》引起各界讀者廣泛關注之後,又陸續寫作出版了《漢江血》《黑雨》《血雨》《苦夏》《血戰》(又名《東線祭殤》),一共六部書,耗去了我十七年光陰,使我從寫作之初一個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係首屆畢業班的青年學員,變為一個年過半百的中年人。不過,聊以自慰的是,這一係列朝鮮戰爭題材作品的完成,可以為我幾十年的軍旅生涯留一個很有意義的紀念,使我可以不枉為曾經是“萬歲軍”中的一名戰士。
這六部書,從內容上,將朝鮮戰爭的各個重要階段和重要戰役都囊括其中。從寫作手法上也不盡相同:《黑雪》《漢江血》屬於紀實小說,《苦夏》則是純粹的長篇小說,而《黑雨》《血雨》和《血戰》則屬於嚴格意義上的紀實報告文學。又由於我長期在八一電影製片廠擔任影片的文學編輯和電視編導工作,我的寫作基本屬於業餘性質,各種條件限製,遭遇困難較多,所以,六部書才斷斷續續拖了漫長的十七年時間。近幾年,我又對這六部書進行了認真修訂,打算以《葉雨蒙朝鮮戰爭文集》的形式出版。在此文集出版之際,我首先應該感謝的是曾經對我有過幫助的出版社編輯。讓我記住的名字是:作家出版社的朱珩青、那耘,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的田珍穎,經濟日報出版社的初誌英,濟南出版社的楊劍鳴,文化藝術出版社的蔡誌翔、董瑞麗,解放軍文藝出版社的張俊南,等等。還有一些為我這些書做過發行推廣的朋友:王廣民、霍繼新、李安林、宋曉春、張莉、曹榮等人。其中,正值盛年的李安林和宋曉春二位已經辭世,令人不勝唏噓!此外,還有將我的書譯成日、韓文字出版的朱建榮、山崎一子、永野慎一郎、金澤等諸位,我也要向他們道一聲謝謝。
更應該提到的是不少對我的采訪提供過重要幫助的人,比如:回殿傑、李榮耀、王道平、高化民、姚旭、白振武、丁甘如、王少峰、張伯安、苗長水、孫柏林等。這些人有的是我在老部隊的上級,有的是我的戰友,也有的是誌願軍老首長或是研究朝鮮戰爭問題的專家。十幾年過去,其中有些人已經作古,如王道平、姚旭、白振武等,我不會忘記他們。因為,沒有這些人的幫助,便不會有我的朝鮮戰爭係列作品的產生。
一個軍人投身於哪一場戰爭並不由他自己選擇,隻要是為國出征作戰而亡而殘,不論是在哪一場戰爭中捐軀,都是不應該被我們忘懷的英雄。
我們也許不需要像日本靖國神社那樣的祭祀之所,因為他們把侵華的戰犯也視為為國捐軀的英靈;我們也許不需要像美國那樣設有“退伍軍人節”,因為他們的退伍軍人中除了反法西斯的二戰老兵,還有參與侵略別國的不義之戰者。但是,我們至少應該在心中為曆次戰爭中的英靈設一個祭壇,以為陣亡者安魂。而我作為一個作者,便試圖以自己的筆,來祭奠亡靈,來撫慰幸存者那身體上和心靈上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