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林苑”
段牧一襲青衣，佇立在書院正門，抬頭望著破敗木門上方那塊經過風吹雨打已經掉色的牌匾上麵的三個大字，搖頭道：“我們開陽城的書院確實寒磣了點，是該拆。”
與段牧並肩而立的是書院的老院長，他拿著一把掃把，渾濁的老眼盯著牌匾上的三個大字，默不作聲，似乎對段牧的話漠不關心。
轉頭瞥一眼將心思完全放在?仕林苑?對自己的話充耳不聞的老院長，段牧轉過身，正色道：“這一天到了，舍得嗎？”
“舍不得。”
人都是有感情的生物，若說對裏麵的破桌破椅沒半分留念，那是假話，老院長沒隱瞞心情，神色複雜道：“舍不得也得舍得，總不能苦了還願意聽我胡說八道的學生。”
“人老了，難免有些多愁善感，明知道裏麵的東西都是一些破爛，總歸是要換新，可就是忍不住，唉……”
如今已是深秋，風起，將四周樹木上的樹葉帶下，沒有絲毫規律的鋪滿地麵。
老院長佝僂身軀，用掃把將落葉盡數掃在一起，但是被風一吹，落葉便再次四散開來。
老院長再掃，風再吹，他再掃……
從段牧認識老院長起，他手中掃把就從不離手，因為他說：“我這一把老骨頭，不比你們年輕人身強體壯，幹不了重活，沒事幹就掃掃地，也算是鍛煉身體。”
每次說到這裏，老院長總會惆悵的歎一口氣：“能多活幾年，就能多教一些學生，我若死去，這開陽城中就沒什麼人會教那些喜愛文雅之道的年輕人了。”
大炎帝國分南北，雖統稱為“大炎”，卻沒有哪個人是絕對執掌者，以漳海為界，北麵以北都城為首，稱北帝國，南麵以南都城為首，喚南帝國。
段牧所在的開陽城，便隸屬於北帝國。
北帝國不同於喜愛文雅的南帝國，一向不重視所謂文雅之道，像老院長這種一心鑽研，並且對人傾囊相授的人，不多！
段牧站在原地，沒出聲打擾老院長，也沒去幫忙，隻是靜靜看著脊背佝僂的他，將落葉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掃在一起。
風停，老院長終於將所有落葉歸為一堆，擦一把額頭滲出的汗珠，欣慰的笑了，喘息道：“我每天掃地，一是為了整潔，二呢，就是希望能夠多活幾年，多教幾年，省得以後死去沒得教。”
段牧依舊靜靜望著老院長，不吭聲，但眼神裏卻分明透漏著一股信息：“別整那麼煽情，拆，還是不拆，你說的算。”
“這書院呐，早晚還得拆，等了你三年，不就是等這一天麼。”
老院長走到仕林苑門口，推開破舊的木門，抹了抹眼，強壓下情緒，平靜道：“外麵風大，進裏麵聊吧，我再看一眼陪我走過十數年風雨的桌椅，就拆了。”
段牧無奈的搖搖頭，心中不免有些埋怨這死鴨子嘴硬的老頭，快步走到被掃在一起的落葉旁，蹲下身，用火種將其點燃，揮手道：“不拆了，本少爺現在沒心情，等有心情的時候再拆。”
“這裏有微風拂麵而過，比裏麵強！”
老院長的笑容發自內心的燦爛，走到段牧旁邊，杵著掃把，感激道：“錢別花，這幾日我就呆在書院裏，好好熟悉熟悉這裏的一草一木，算是跟這些老朋友做最後的道別，該拆的時候，通知你。”
“我又不是大惡人，早說不拆不就好了。”段牧伸手指著自己腦袋，笑道：“還得揣摩你心思，很費腦子的。”
老院長訕訕一笑，尷尬道：“這不是三年前就定下的事情麼，如今要我這一把老骨頭出爾反爾，多丟人。”
“是啊，三年了……”
段牧一屁股蹲坐在已經燃燒起來的落葉旁，漆黑的眸子望向空曠的前方，思緒飄飛。
三年前，段牧剛剛來到這個世界，剛開始自然少不了本能的抗拒，不過在冷靜下來之後，便開始嚐試融入這個世界的第一步。
了解自己！
據了解，這身皮囊乃是開陽城數一數二的大家族段世家族的少爺，由於是族長獨子的緣故，家族內對其百般寵愛，造就了他紈絝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