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家(8)(1 / 2)

8.趙大新要和他新婚的媳婦肖淑芹離婚這件事,明麵上誰也不說,像根本沒有那麼一回事兒似的。私下裏卻是以最開心的話題已經傳開了。這事兒自然很快就傳到一向消息靈通的案板那裏。案板聽說這件事後,心裏又是煩又是無奈。怎麼還傳出肖淑芹是個石女兒來了呢?事情真要像傳說的那樣,自己也就太沒麵子了,於是也生出一些煩惱來,後悔不該管這樁婚事。人家老薑保媒拉纖還有個圖頭,自己圖個什麼呢?什麼也沒有得到。她這種人就這點好,她能生出煩惱來,也會化解,自己寬慰自己。她心裏說,管閑事誰也都是願意管好,是不是石女兒誰敢保?姑娘身上長著的東西兒,別人誰知道?連爹媽有的時候都說不清楚。橫說豎說,她都覺得自己沒有什麼錯兒,自己大可不必太過於自責自己了。但是她還是想把事情搞個清楚。她讓人給肖淑芹捎話,讓她來她家一趟。那天下午三點多鍾的時候,肖淑芹來到案板家。天氣有點陰,但不是很冷,太陽偶爾出來晃一會兒就又躲了起來。案板係著圍裙正在收拾院子。見肖淑芹來了,便放下了手裏的掃帚,跟著肖淑芹上了台階進了北屋。兩個人在八仙桌旁麵對麵坐定。寒喧幾句,然後就直奔了主題。案板問,大新你們兩個拌嘴啦?她的眼神沉甸甸的。肖淑芹不由得一愣,眼神兒立馬有些慌亂,莫名的緊張塗上臉,說,沒有啊!案板試探著問,怎麼傳說你倆要離婚呢?!肖淑芹稍微鬆了一口氣,解釋說,那是大新說的氣話。門上的玻璃一亮,這會兒太陽又出來了。案板低下頭,呈思考狀片刻,然後問,你下身有毛病麼?!肖淑芹不解其意,黝黑的臉神色很詫異,於是反問,有什麼毛病?!案板進一步追問,你倆同房了麼?!門上的玻璃又暗了下來,那太陽又躲了回去。一聽到“同房”二字,肖淑芹全身不禁抖動了一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強掙紮地回答,同,同房了。她的臉緋紅,仿佛上了塗料,同時眼睛裏立刻布滿了一種身臨其境的痛苦,隨之整個腦袋向下耷拉,好像她剛剛經曆了一場恐怖的洗劫。心裏是羞澀和恐怖交織在一起。案板敏感的神經從肖淑芹的眼神裏捕捉到了她毫不掩飾而流露出來的痛苦。案板輕聲地問,你們是不是不順當?!她像醫生門診似的那麼認真,那麼仔細。肖淑芹慢慢抬起頭來,臉收縮成一朵要衰老的菊花。她十分委屈而痛苦地說,要麼是插不進去,要麼就疼得要命,他還掐,還咬。他一碰我,我就心驚肉跳的。後來我就不讓了。聽起來她像是在控訴趙大新,句句血,聲聲淚。這簡直就是“**待”。案板勸慰她,這種事,兩個人商量著來。開始的時候是有點疼,以後日子長了就好了。男人有的時候很自私,隻顧自己痛快,難免同房時有些魯莽,老話說,打是親,罵是愛,不打不罵是禍害。他掐呀咬的也不算什麼,說不定是對你真好呢!也許她也經曆過這些?!西方人說,真正的愛是畸形的。現在案板心裏明白為什麼街上會有石女兒之說了。接著,案板又對她說了一些帶有威脅性質的話,來勸慰她。你要快點懷上小孩兒,懷不上孩子,可不就沒準鬧離婚,要是真的離婚,人家男的那頭兒沒有什麼,離了婚再搞,對女的這頭兒來說,那可是寒磣的事兒。該忍著就得忍著點兒。最後,案板語重心長地對肖淑芹說,表妹呀,做個女人可是不容易啊!要是有下輩子,下輩子說什麼都不再做女人。肖淑芹眼睛裏噙著淚花,她的眼睛有意識避開案板那張刻著幾分嚴肅的臉,她心裏還是有點怕。不知道是委屈,還是這次談話又勾起她內心深處無法表述的痛苦。她很有些傷心的。這時,工作組的老陳來吃派飯了。老陳對案板說,大嫂,今天我早點吃飯,晚上到公社開會去。肖淑芹對案板說,表姐,我回去了。案板說,你走吧,你走了我正好給老陳做飯。案板送走了肖淑芹。轉回身來,案板先是給老陳沏上一壺茶,讓他慢慢喝著。接著她拿了一個小盆進到裏間屋崴棒子麵,又抓了一把榆皮麵摻到棒子麵裏。她端著麵走到外屋對老陳說,今兒我給你吃軋揑根兒。老陳說好,我愛吃。老陳並不老,30多歲。中等身材,一張端莊的臉,長得很帥也很文靜,頭上戴一頂藍畢磯帽子,身著藍色中山裝,人顯得很莊重老成,一身書卷氣。案板一麵和麵,一麵和老陳說話。她問老陳是哪兒的人,老陳說,就是咱們BJ人。老陳是大學教師,在BJ航空學院政教處工作。是黨員,先進工作者,所以這次被抽調下來到農村搞社會主義教育運動。調回頭來老陳問案板,剛才那個女子是誰家的?案板說,我表妹,趙大新的媳婦。哦!趙大新。老陳重複了一下趙大新三個字,好像他對這個名字非常熟悉,然後他說,趙大新這個小夥子挺能幹的啊!案板接過話茬說,是啊,小夥子很能幹,是生產隊的出納,還是大隊民兵營的營長。給他嬸子過繼,他嬸子是烈屬,要不,怎麼把我表妹介紹他了呢!她的話語裏透著滿滿的得意。老陳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一會兒的功夫,鍋裏的水翻開,案板把一疙瘩麵裝進圓圓的鬥子裏,插上杵子就軋。麵和硬了,她軋不動,隻好請老陳幫忙。一根根綠豆一般粗的圓麵條躺在了水上,過一會兒便浮起來,長長的,圓圓的,一根是一根的。稍微又煮一會兒,非常筋道的棒子麵麵條很快就做好了。老陳一邊吃著長長的圓圓的麵條,一邊和案板繼續拉家常。老陳問案板,趙大新的嬸子20幾歲上就守寡,又沒有孩子,為什麼沒有再找一個男人呢?案板笑了,對老陳說,你問的這個事呀,有無數個人問過,沒有人能夠回答。沒想到有學問的人也會問這個事兒?我原來想,有學問的人一定知道為什麼,沒想到你們也……。老陳被案板說樂了。他本想向案板問第二個問題,趙大新的嬸子為什麼要過繼趙大新?他又一想,還是別問的好。誰知道案板會不會還是用剛才那種回答方式來回答自己呢?還是不問了吧。老陳心裏暗暗承認,這個女人很是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