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小屁孩(1 / 3)

一、

1、任性

盛夏,驕陽似火。一連四十多天了,天空除了火一樣鮮紅的太陽啥也沒有,空氣也十分沉悶,那清涼的風兒和那為人們送來雨水的雲兒不知道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大地像一口煎鍋烙著山裏的樹木、花草“漬漬”爆響,地裏的莊稼已踏進了鬼門關,奄奄一息了。小屁孩的阿爸攙扶著挺著大肚子的阿媽艱難地行走在回家的山路上。

“阿木叔,阿嬸快生了吧?”一個背著背簍扛著鋤頭的後生問道。

“牙子呀!下地啦。”小屁孩阿媽回應道。

“下地!阿嬸好。”

“快了,我和你嬸剛從洛茲先生那裏回來,先生說就在這月底。”小屁孩的阿爸回道。

“嗯,好。”牙子看了一眼小屁孩的阿媽,說:“洛茲先生說沒說阿嬸這一胎是男娃還是女娃子?”

“先生說是男娃!”小屁孩的阿媽回道。

“那恭喜阿嬸,恭喜阿木叔。”

小屁孩的阿爸是三代單傳。小屁孩的太奶生下阿爺第七天就去世了。阿奶呢,自生下阿爸後接連生了七個女娃,也沒再生一個帶把的。

小屁孩的阿爸、阿媽都已年近半百,他們已給小屁孩生了五個阿姐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肚裏這個娃身上。

山裏人都信奉“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如果哪家沒有男娃子在寨子裏就會抬不起頭。小屁孩的阿媽連續生了五個女娃後,阿爺、阿奶整日叨咕,有時還罵阿媽是肚子不爭氣,隻會生養丫頭片子,生不出帶把的娃子。這兩年,阿爺還號召全家一日三餐吃齋念佛,求神保佑生養一男娃續秦家香火。

聽洛茲先生說這回會生一個帶把的,一家人甭提多高興了。

自打從洛茲先生家回來,阿爺就命令一家人輪流照顧兒媳的起居,讓兒媳在屋裏待生,一天到晚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出門三步有人扶。

“她阿爸,你給阿爺說一哈,別把我當神一樣供著,讓孩子們整天伺候著,讓她們都下地幹活去吧。”一天夜裏,小屁孩的阿媽對阿爸說。

“那不行!你隻管生娃兒。”阿爸抽了一口旱煙,稍後說:“孩子們不是在伺候你,那是在伺候我們秦家的小祖宗,為了秦家的香火。”

“唉!”阿媽歎了一口氣。

“咋啦?肚子難受?”阿爸扔下煙袋,趕緊近身問。

“不是。我是在想……”阿媽欲言又止。

“想啥?”阿爸問。

“如果,我生下的是女娃呢?”

阿爸的臉色一下沉了下來。

兩人一夜無語。

天,還是晴空萬裏。

窗前,火紅的太陽終於烤焦了那棵高大的梧桐樹上最後幾片樹葉。

院子裏,那隻已上了年紀的老黃狗躺在地上張著大嘴,伸著長舌頭,不停地踹著粗氣。

“阿姐,老黃狗快不行了。”小屁孩的四姐說。

“死吧!死了,就好給阿媽燉狗肉湯喝。”二姐說。

“不行!阿爺不讓沾葷。”大姐說。

“阿媽可以。阿爺早晨給阿爸說‘阿媽吃啥都讓,阿媽是我們秦家的功臣’。”老五說。

“轟隆……轟隆隆……”

姐幾個在院子裏說話,沒注意天啥時變了臉色,烏黑烏黑的。

一個響雷劃破了沉悶多日的山村。

“阿爸,阿爸,天要下雨了!”姐幾個急忙往屋裏跑,一邊跑一邊喊。

“老大,老二……你們幾個快去喊洛茲先生,你阿媽要生了……”阿爸在屋裏喊。

嘩啦,嘩啦啦……

近兩月沒有享受雨水的大地使勁吸食老天送來的甘甜乳汁。莊稼,樹木,花草們露出了笑臉,相互點頭,嬉笑打鬧。山寨裏,雞呀,貓呀,狗呀,男人,女人,孩子什麼的,大家在雨中歡跳著,雀躍著。就連平常沉默寡言的老黃牛也“哤哤”地叫了起來。

“哇……嗚哇……嗚哇哇……”

“阿爸,阿爺,阿奶……阿媽生了,阿媽生了……”老四從屋裏跑了出來。

“生的啥?”阿爸急切地問。

“是弟弟!洛茲先生說是帶把的。”

小屁孩在這場暴風雨中降生了。

小屁孩的阿爺、阿奶、阿爸、阿媽、還有幾個阿姐,大家都把小屁孩視作珍寶,一天到晚捧在手心裏怕掉在地上,含在嘴裏怕化了。

從牙牙學語,到都已八、九歲步入校門,小屁孩始終是什麼事情都要父母、姐姐們幫他做,晚上睡覺,要他們幫助脫衣;早晨起床,要他們抱起來,還要把衣服幫他穿好;口渴了,要他們把水端到手裏;肚子餓了,要他們做好飯菜端上來喂到嘴裏……小屁孩要星星,一家人絕不為他摘月亮。

在日常生活中,小屁孩貪玩、任性。

三月,正是春耕農忙季節,一家人下地幹活都累得直不起腰了,每晚回家還要陪小屁孩跳皮筋、踢毽子。直到小屁孩說累了,不玩了,大家才能睡覺。

這日,大姐正來月事。白天幹活時澆了雨,加上又十分勞累,回家後想好好的睡一覺,可小屁孩非要讓大姐陪著玩。其他姐幾個都勸他說大姐病了,她們姐幾個陪著他玩,小屁孩就是不願意,還到阿爸、阿媽那裏告了一狀,說大姐欺負她,不跟他玩。弄得姐幾個都挨了阿媽一頓臭罵。

小屁孩不喜歡三姐。三姐較文靜,不大喜歡跟小屁孩玩。為了捉弄三姐,小屁孩挖空心思。

三姐怕蛇。她見到蛇,就會臉色發青,連說話都會吞吞吐吐。哪怕離蛇好幾丈遠,她隻要看到蛇就會跑,直到跑累了,趴在地上動彈不得方才停止。

這天,小屁孩從地裏摘了一根青色的菜薹。這菜薹長約三尺,有鐮刀把粗。小屁孩將菜薹放在太陽下曬蔫一點,然後用小刀雕刻成一條菜花蛇的模樣,悄悄地放在了三姐的被窩裏。

晚上,三姐揭開被窩,當時就嚇得暈了過去。

就連阿奶,小屁孩也不放過。

阿奶對小屁孩十分嬌慣,然小屁孩嫌阿奶絮絮叨叨,喜歡對自己問長問短。小屁孩決定找機會整阿奶。

一日,阿奶讓小屁孩幫助倒杯水。

“乖孫子,幫阿奶倒杯水。”阿奶已八十三歲了,眼睛、腿腳都不大靈便了。

“好嘞!阿奶,您等著,我給阿奶倒水去。”

小屁孩在倒水的過程中,在水碗裏加了一小勺醋。阿奶喝了一口,感覺不對味:“孫子,這水餿了。”

加了醋的水是酸的。

“阿奶,這是阿爸早晨剛從井裏打上來的新水……喝吧,阿奶,沒事的,肯定是阿奶年歲大了,味覺不好使了。”

小屁孩的任性還不僅如此。

小屁孩要為秦氏家族續香火,他的將來是全家人的希望。

小屁孩的阿爺、阿奶、阿爸、阿媽,還有幾個阿姐都沒有文化。

一家人都決心把小屁孩培養成大學生。

然而,小屁孩天生淘氣、貪玩、任性。在學校不好好學習,成績一直處於中下水平。為了哄騙大家,小屁孩還把成績單改了後給家裏人看。

到了初二時,小屁孩看到同寨子裏的夥伴大部分都沒上學了,他們都在家裏幹農活。山裏的農活,一般是忙一陣子,閑一陣子。閑時,山裏人就在一起說大白(聊天),或是三五成群上山打獵,小屁孩心裏癢得慌,他感到他們過得比自己快活,就鬧著不去上學了。

“不行!”阿爺首先發話。

阿爺是本族族長,是一個發號施令全族人都必須言聽計從的人。

“我就是不去!要去,您去。”小屁孩是第一個敢頂撞阿爺的人。

“你敢!你不去上學,阿爸揍你。”阿爸第一次對小屁孩發火。

“您揍吧!揍死我也不去上學。”小屁孩鉚上了。

“老子……”阿爸拿起煙袋就要打下去。

“放倒!你敢打我孫子。乖孫是我們秦家唯一的香火,你打壞了……我老太婆不答應……”阿奶護著。

夜,已經很深了。

“他阿爸,都怪我的肚子不爭氣,剛開始生了五個女娃,這回生個帶把的又不聽話……”阿媽哀怨道。

“他阿媽,不怪你。明天,我去找他們老師,讓老師來做他的工作。”

“好。”

“睡吧。”

“嗯。”

第二天,小屁孩的班主任給他講了半天的道理,他還是兩個字:不去。

“不去就不去上那學了,阿爺也沒上過學,不是照常當族長嗎?”阿爺停頓一下又說:“過些日子,給他定門親事,讓我和他阿奶早點抱上重孫。”

阿爺的話就是聖旨。

小屁孩的阿媽就找寨子裏的張媒婆四處張羅。

張媒婆有一張好嘴。她能把黑的說得變成紅的,紅的變成五顏六色的;下雨天,她能把太陽說出來;五月,她能說得天上飄起雪花;臘月,她可以說得空中打起響雷;她還能說得小狗上房拿耗子,母雞打鳴,公雞下蛋……一句話,張媒婆能說得鐵樹開花,死人還陽。

不信?你瞧,不到一月,張媒婆就從外寨子劃來十幾個女娃子。

有長得小巧玲瓏的,有發福胖乎乎的,有圓臉蛋型的,有瓜子臉型的,有丹鳳眼的,有大眼珠的,有單眼皮的,有雙眼皮的,總之,不管你喜好啥樣的,都能從中挑選一個。

然而,小屁孩沒有看上一個。

張媒婆不死心。一月後又從山外領來幾個時尚女子。

這回,小屁孩還是沒有看上。

張媒婆生氣了。

張媒婆對小屁孩的阿爸說:“這差事,我張媒婆幹不了,您們家是皇宮,您們那位主子比皇上選妃子還挑剔,另請高明吧!”

給小屁孩定門親事的事就這樣暫時擱淺了。

其實,這時小屁孩才十五歲。

不過,山裏人早婚的現象比較多。

小屁孩不上學了,就下地幹農活吧。可是,從小嬌生慣養的他細皮嫩肉,那裏幹得了。不到三月,小屁孩就不幹了。

“阿爸,我要回學校讀書!”這天,小屁孩對阿爸說。

小屁孩的阿爺、阿奶、阿媽,還有幾個阿姐都支持。

2、調皮

小屁孩不僅是個任性的孩子,還是一個十分淘氣、調皮的孩子。

據小屁孩的一些老師、同學和朋友回憶,小屁孩淘氣、調皮得令人發指。

故事一:淘氣。

一次小屁孩放學回家,在進寨子的山口看見一個與自己一般大的男孩在為一個女娃子掏鳥窩。

女娃長得水靈,一個像小鴨蛋的小臉紅撲撲的,兩邊還掛有一對會說話的小酒窩。

女娃在樹下伸著長脖看著樹上正往上爬的男孩,不時地歡叫著:

“阿哥,再往上一點就掏著了。”

“阿哥,快點,一會兒鳥媽媽回來了……”

“別喊了!”男孩大聲地吼了一聲。

小屁孩隨著那吼聲抬頭望去,隻見男孩此時已經累得滿頭大汗,眼看差不離就要夠著鳥窩了,也許他是太累了,他爬不動了,停了下來。過了一會,當男孩再次向上爬時,他突然腳下打滑,又往回了半來米。

“不掏了!”男孩又吼了一聲,從樹上下來了。

女娃有點不高興,可她沒說話,一雙小眼睛看著冷麵的阿哥。

“來,看我的。”小屁孩上前說。

兩個孩子看了一眼小屁孩。

“好,阿哥哥,你來!”女娃歡雀地拍手道。

男孩瞪了女娃一眼。回頭又看看小屁孩,說:“逞能。”

小屁孩沒有理男孩,他微笑著對女娃說:“你看好了,阿哥哥一定給你掏下來。”

說完,小屁孩就像一隻猴子一樣向樹上竄去。

在地上,男孩和女娃都睜著大眼目不轉睛地抬頭看著小屁孩不斷往樹梢上竄。眨眼功夫,小屁孩已摸到了鳥窩。

“好,阿哥哥摸著了。”女娃恢複了剛才的喜悅。

男孩沒有表情。

“阿哥哥,小心一點。”女娃又喊道。

男孩抬頭往上看著,張著大嘴,沒有言語。

小屁孩又淘氣了。

他拾起一坨鳥糞往下一扔,不偏不倚正好扔在男孩的嘴裏。

故事之二:騙小孩。

小屁孩打小就愛和泥玩。他不光和泥玩,還會捏些好看的小泥人和小泥狗、貓呀什麼的。

這天,小屁孩上學快到校時,見路邊幾個七、八歲的小孩在擺弄塑料玩具,也是些小人和貓呀、狗呀什麼的。小屁孩認得這些孩子是鎮上頭頭們家的,他聽一位鎮裏的同學說過,像這樣的塑料玩具得好幾毛錢一個。小屁孩想起阿爸阿媽一年四季麵朝黃土背朝天整日背著太陽澆著雨水在土裏刨食,在生產隊裏起早貪黑一天掙的工分才一毛錢,他看著這些玩具心裏癢癢的,兩眼都發直了。突然,小屁孩靈機一動計上心來。

“小弟弟,小妹妹們,你們在玩啥?”

“大哥哥好。”

“小弟弟,小妹妹,讓哥哥看看好嗎?”

幾個小孩看著小屁孩,沒有說話。看來他們對小屁孩似乎不信任,也許需要考慮一下。

“好吧,給。”一個稍大一點的小男孩把手中的小狗遞了過來。

小屁孩翻過來複過去看了一會兒,突然問道:“小弟弟,你知道你們這些玩具是用什麼材料做的嗎?”

幾個小孩麵麵相慮。

“不知道。”一個小男孩說道。

“是我阿爸從縣城買回來的。”一個小女孩說道。

小屁孩看了小女孩一眼,說:“來,小妹妹,哥哥告訴你,這些東西山裏多得很,就是你們玩它不好……這些東西不好。”

幾個小孩沒說話,幾雙小眼珠一眨不眨地看著小屁孩。

“小弟弟,小小妹,你們怕鬼嗎?”

“鬼——”一個小孩附和道。

似乎幾個小孩有點害怕了。一個女孩躲在了一個男孩的後麵。

“這些東西就是鬼骨頭做的。”小屁孩稍停又說:“這些小人、小狗、小貓餓了就會吃小孩!”

“大哥哥——”

“小弟弟,你們玩幾天了?”

“我剛玩。”

“是我阿爸前天買回來的。”

小屁孩數了數手指,說:“還有三天,它們就餓了……”

“大哥哥——”

幾個小孩都把手中的玩具仍在了地上。

“來,小弟弟,小妹妹,大哥哥幫你們用泥土做幾個比這些小人、小狗、小貓還好看的好嗎?”

“好!”一個女孩拍手稱讚。

其他幾個小孩也說好。

“好。大哥哥這就給你們做!”小屁孩同時將地上的塑料玩具撿起來,對幾個小孩說:“這幾個大哥哥拿去把他們仍了!”

故事三:整蠱。

聚焦一

那是小學一年級的時候,小屁孩的前桌是一位“特殊學生”。這名學生是男娃,可整天一副女娃的打扮。他留有一頭長發,有時還紮一個小辮,同學們稱他“妖精”。

聽說這名學生是因為父母生養了三個男娃都到四、五歲時就夭折了。這第四胎又是男娃,父母找到一位算命先生,經過算命先生的掐算,念咒畫符後,授導將其打扮成女娃,說是這樣就不會夭折了,還能長壽活到九十九歲呢。在山裏,人們都說“女娃兒命薄,容易養活”。小屁孩看不慣,他說每次看到這名同學就想吐。一天小屁孩從家裏帶來一隻小麻雀用一根細繩綁上,在下課時係在了這名同學的頭發上。

聚焦二

那是在小學三年級的上半年,小屁孩班裏有個女生愛打扮,整日用菜葉、草葉汁在臉上塗抹,尤其是那個小嘴唇摸得紅得發紫,小屁孩給她取了一個外號“鬼妹”。這鬼妹喜歡穿紅掛綠,不是大紅衣服,就是大綠色衣服,或者是穿五顏六色的花衣服。鬼妹恰巧是小屁孩的前桌,於是小屁孩經常幫助她梳妝打扮,不是偷偷地在她頭上撒點紙花,就是在大紅、大綠的衣服上貼幾個“黑色”的心形、幾隻蟑螂、貓狗等,或是在紅花衣服上貼幾朵綠花,綠化衣服上貼幾朵紅花,蘭花衣服上貼幾朵白色的狗尾巴花。小屁孩有美術天才,這些花形、小動物等圖案都富有靈性,跟真的差不離。

小屁孩是在臨下課時貼在女生的後背上的。

聚焦三

有一年,小屁孩的班裏轉來一位新同學。這位新同學第一節課就給同學們送了三份大禮:三個大響屁。

這位“屁王”離小屁孩的座位挺遠的,可那“三大炮”不光響,還特有味兒。小屁孩後來回憶說,那屁夠野,有蔥花、大蒜、辣子油,還有山裏的野斑鳩味。

小屁孩也決定給這位同學來點“野的”。

“哎,新來的同學,我們一起去廁所吧!”下第二節課,小屁孩主動約這位新同學一起去廁所。這位新同學由於上第一節課時“禮”送的大了一點,都上完第二節課了同學們見到他還是像老鼠見到貓似的躲得遠遠的,正悶悶不樂哩。

“好的。我們一起去。”新同學見小屁孩主動約自己去廁所,本來沒啥玩意要排泄的,但還是爽快地答應了。

到了男廁門前,小屁孩突然停下了,他貓下腰一邊係鞋帶一邊說:“你先進去吧,我鞋帶鬆了!”

“啊——流氓——”眨眼功夫,幾位女同學追打著這位新同學從廁所裏跑出來。

原來,小屁孩提前將男女廁所的標牌調換了。

聚焦四

山裏的女人喜歡紮長辮子。

一天,都已上初中的小屁孩在放學途中見幾個下地幹活的女人在路邊休息,其誘人的長辮搭在路邊的山草上,小屁孩就偷偷地將其綁在了一起。

待她們起身下地幹活時,差點沒把頭發全拔下來。起得猛一點的一個女人,直疼得嗷嗷直叫喚,跟殺豬似的。

故事四:搞笑。

在課堂上,小屁孩不愛主動舉手回答老師提問。一天,從外校轉來一個清秀的女生,被老師安排到小屁孩的同桌。小屁孩為了在女孩心中樹立一個好的形象,在第一節語文課的課堂上,老師問:請同學們回答一下,巴金是哪裏人氏?

小屁孩舉手搶答道:七斤的弟弟,九斤的哥哥。我們山寨東頭的。

第二節課上英語。老師問:請同學們回答,English(讀音:英格力士)是那個國家的本語?由於上節語文課小屁孩回答問題時鬧了好多笑話,他感到自己對一些文學名人不了解,一些文學名著也看得不多,下課後就到學校圖書室找了些文學作品在課堂上偷偷地看了起來。突然,小屁孩聽到老師提問“‘英國女婿’是哪個國家個寓言?”,立即舉手搶答。

小屁孩:老師,英國的女婿,不是哪個國家的寓言。是中國男人娶了英國的女人,中國男人就成了英國的女婿。

全班嘩然。

3、小屁孩的由來

小屁孩的大名叫秦川。

至於“小屁孩”這個外號是誰取的,怎樣叫開的,還有待考證。

據小屁孩的阿爸講,這個外號是從學校叫開的。後來,他們也習慣了,對外也稱“小屁孩”。寨子裏也叫開了,一見秦家人都說“你們家‘小屁孩’學習好嗎?”“你們家‘小屁孩’結婚了嗎?有‘小小屁孩’嗎?”

在學校裏,對“小屁孩”這個稱呼的由來也有兩種說法,一種是“撿屁”撿來的。那是小屁孩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班裏有一個小女生長得眉清目秀,櫻桃小嘴,柳葉眉,瓜子臉,配一對小酒窩,喜氣靈巧。小屁孩喜歡這一類型。

一日,這小女生在課堂上放了一個響屁,驚得大家回頭瞭望,一雙雙眼睛像一把把利劍在教室裏穿插著、搜尋著。小屁孩見那女生滿臉通紅,頭狠狠地低下,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老師,我要上廁所。”小屁孩突然舉手請假。

“你要上廁所?這才剛上課幾分鍾?”老師問道。

“老師,我肚子……”小屁孩低頭稍作停頓,又抬頭說道:“老師,讓我去吧!不然……我一會兒就給你們弄一個比剛才還響的……”

“剛才的‘炮’是你放的?”老師問。

“是!老師。”

就在小屁孩走出教室那一霎那,看見那位女生投來了感激的目光。

然生性言多的小屁孩在一次同夥伴們“吹牛”時說漏了嘴,後來又傳到了那位女生的耳朵裏,氣得她從此再也不理小屁孩。

據說小屁孩之名則由此而得。

當然這隻是一種說法。

第二種說法是:老師喊出來的。

已上初中了。

初一下年,學校安排了一個新老師任小屁孩班的班主任。新老師姓賈,是從外縣調來的,老師按常規家訪。

這天,是五月的一個星期天。賈老師第一次到山裏的學生家裏家訪,她一邊走一邊詢問,當打聽到小屁孩家的山寨時已近中午了。

來到山口,賈老師不知小屁孩家是住在東頭,還是住在西頭,正在這時看見路旁小河溝裏有幾個孩子在玩耍,就上前詢問。

“請問你們寨子裏的秦川同學家住哪裏?”

幾個孩子正在玩打泥仗。隻見他們一身的泥漿,有的光著膀子,有的連下身也光著,賈老師雖已年近半百,可她畢竟是女性,還真有點不好意思。

突然,賈老師的眼睛在一個孩子身上凝固了。

“秦川?”

賈老師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秦川已是初中生了,還光著身子在河溝裏玩泥仗。小屁孩見老師來了,還看見自己光著身子,盡管平常大大咧咧慣了,還是羞澀地低下了頭。

“秦川,馬上穿好衣服帶老師去你家。”賈老師命令道。

臨走時,賈老師拍了一下秦川的肩膀:“小屁孩!”

據說,自打此小屁孩之名就在寨子裏喊開了。

後來,同學們也喊他小屁孩。

二、認親

1、小

1981年,小屁孩的家鄉實行了家庭聯產責任承包製,他們家分到了5.8畝水稻田,7.6畝山地。

1983年,小屁孩高中畢業了。

小屁孩沒有考上大學。

小屁孩的阿媽想讓娃兒在家裏幹農活,為家裏擔一點擔子。

小屁孩的阿爸不同意。

“他阿爸,這兩年老大、老二都相繼出嫁了,明年老三也要出門子,家裏的擔子太重了,就讓小屁孩在家為你分擔一下吧!”阿媽說。

“不行!小屁孩不能一輩子窩在家裏。”阿爸放下旱煙袋,咳了兩口痰,說:“我想讓他複讀,明年再考,一定要弄出個大學生。”說完,又咳了幾聲。

“你看,你又咳嗽了。你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他阿爺近來的身體也不好……這個家……”阿媽歎了一口氣。

“睡吧!我自有安排。”

“聽阿爸的話,再複讀一年,你能考上大學的。”

“不!”

“你?”

“我有安排。”

月前,臨市東風玩具廠到學校招工,小屁孩已報名了。

七月,山裏的七月。熱,山風也是熱的。燙,山石像燒紅的烙鐵。晨,隻有早晨十分愜意涼爽。每日,小屁孩和太陽一起爬到山頂,俯視山前那條出山的路口……小屁孩在等待著玩具廠的通知。

這天,他終於看見一個騎著自行車的郵差從山口緩緩而來,小屁孩向山下俯衝而去,迎上郵差問道:“大叔,您是給我送通知來的嗎?”

郵遞員看見一個氣踹噓噓的毛頭小子攔在道路中間,急忙刹車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秦川。”

郵遞員抹了一把汗,尋思了一下說:“喔,對的。有秦川一封信。”

小屁孩接過信,迫不及待地撕開:“好!通知來了,是錄用通知。”

小屁孩告別親人到玩具廠當了一名工人。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兩年多了。

“小屁孩在廠裏已幹兩年多了,現在還是一個臨時工,依我看讓他回來得了。”一天,在下地幹活回來的路上,阿媽說。

“回來?”阿爸停了下來,站在路邊揣了一口氣,說:“好不容易走出山裏,怎麼能讓他回來?你是不是累糊塗了。”

“我沒糊塗。你看,這兩年你的身體已垮了。再說,阿爺的病估計過不了這個冬天……”

“我沒事,我這把老骨頭還能撐兩年,隻是阿爺……”

“過兩天,你去鎮上給小屁孩拍電報,先讓他回來……看看阿爺……”

“嗯。”

“他阿爸……他阿媽……蘭子……”這天夜裏,阿爸、阿媽剛入睡,阿奶就急急呼喚。

阿爺已病入膏肓了。

今天,從鎮上請來的大夫說阿爺沒有幾天日子了。

第二天,阿爸在阿媽的催促下,決定到鎮上給小屁孩拍電報。

十月,山裏一片金黃。黃的,紅的,紫的果子掛滿樹梢。阿爸沒心思飽食這豐收的景色,低頭急行在盤山路上。

“阿爸——”

突然,一聲“阿爸”使老人猛然抬頭。

“你——?”

小屁孩已站在了阿爸的跟前。

“阿爸,我回來了!”小屁孩放下背上的一個小孩說:“來,叫阿爺。”

“你——?”阿爸被眼前的景象弄懵了。

阿爸看了一眼小屁孩,又看了一眼地上這個小孩子。小孩子大約兩、三歲,一雙眼睛緊盯著這個陌生的老人。

“這……這孩子哪來的?”

“撿的!”

“撿的?”

“嗯。回家再細談。”小屁孩背上小孩子,攙扶著阿爸返回山寨。

半年前,小屁孩在車站撿到了這個孩子。那是一個月黑的夜晚,小屁孩送走一個朋友後,感到尿急,就摸到站後一個旮旯,當他解褲正欲痛快時,發現草叢中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在動,還發出微弱的聲音。他劃上一根火柴,發現是一個奄奄一息的小男孩。這是誰家的孩子?小屁孩趕忙抱回車站裏麵,四處詢問,奈何無人認領。

小孩子的親人沒找到,小屁孩見他似乎病得不輕,就急忙向站前的一家診所走去。

“你這父親咋當的,這孩子幾天沒吃飯了?”

“我……”

“趕快到對門的餐館煮點稀飯,這孩子是餓的。”

小屁孩把孩子抱到餐館,買了一碗稀飯喂下後帶回了廠子。從此,小屁孩當起了孩子的阿爸阿媽。廠裏的工友們給孩子取名:小小屁孩。

2、相親

阿爺走了。小屁孩在辦完阿爺喪事的第八天,他接到了廠裏通知:廠子已正式倒閉,正式職工安排到棉紡廠,臨時工返回原籍。

前期,廠子經營上出了問題。小屁孩是因廠子停產才回家的。

廠子黃了,家裏正缺人手,小屁孩就在山裏留了下來。

山,既熟悉又陌生。

快三年沒見了。山還是昨天的山,可就是不像這幾年小屁孩在夢裏見到的山一樣。

小屁孩這幾年在夢中見到的山是他離家時的樣子。

這幾年,改革的春風吹遍山野,使山裏人的思想煥然一新,山裏的麵貌也煥然一新。

良田改造,果樹嫁接,雞鴨成群,牛羊滿坡。山裏人科學種、養情緒高漲,熱火朝天。

這幾年,小屁孩在城裏付出了艱辛,付出了汗水,有許多收獲,也有一些迷茫,有許多歡笑,也有過淚水……

小屁孩決定將這幾年在城裏掙到的錢投入到山裏,他要建一個“以種喂養,以養促種”的新型農業園。

小屁孩從外地購買了一大批改良的雞、鴨、鵝、山羊等,放入家裏承包的山上,根據對改良、嫁接後的果樹品種、特性,科學地化分區域,采取種、養混合經營。

果樹的葉子、果皮是牲畜的上等飼料,牲畜的糞便是果樹的上等肥料。散養比圈養的牲畜肉質鮮美,營養價值高。它們產子、產蛋量也高。

小屁孩成功了。

小屁孩成了當地的致富能手,登上報紙,上了廣播、電視。

小屁孩成名人了。

“他阿媽,小屁孩有名了,已是家喻戶曉的名人,不僅在寨子裏出了名,鎮裏、縣裏也名聲大震,我看我們趁機趕緊為他張羅親事。”一天晚上,阿爸對阿瑪說。

“是呀!我們也老了。就這小小屁孩,就需要一個人來管教……”

“你明天去找寨子裏的小張媒婆吧,聽說她比他阿媽能耐大去了。山裏山外都請她保媒哩。”

小張媒婆是張媒婆的兒媳婦,是山外嫁來的。在婆婆的影響下,她也幹起了媒婆生意,還幹得有聲有色。小張媒婆是文化人,不像她婆婆那樣瞎吹,甚至亂點鴛鴦譜。這媳婦有她的一套理論,她懂得什麼樣的女人喜歡什麼樣的男人,什麼樣的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很會配型,據說經她介紹的男女成功率達到了80%。

小張媒婆早就對小屁孩用心了。她有自己的小九九,她想把小屁孩的媒保成了,那可是一個活廣告,名人效應嘛,她懂的。

小屁孩的阿媽找到小張媒婆剛說明來意,小張媒婆就打包票:包您滿意,包小屁孩滿意。

相親,不是件容易的事。年輕人的思想在不斷解放、不斷變化、不斷進步,過去男的挑女的,隻要心地善良、勤勞,關鍵能生娃就行;女的選男的,有力氣,能幹活,誠實可靠。如今,男的挑女的,要美貌,不僅下得廚房,還得入得廳堂;女的選男的,要能幹,會掙錢養家,還要威猛高大,像高倉健那樣的,就人人喜愛了。

這些問題,小張媒婆都考慮到了。

小屁孩,各方麵條件都優秀,那女方呢?小張媒婆沉思了幾個日夜,終於有了人選。

小張媒婆有一個遠房表侄女,年方二十,農技畢業。這表侄女長得美,似三月桃花,秋日葡萄,讓人垂涎欲滴。小張媒婆的表兄是鎮裏的農技站副站長。正是:天造一雙,地設一對。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兩個年輕人、兩家老人坐在一起,正式會麵:相親。

皆大歡喜。

兩家人,共計八人參加相親見麵,九人點頭稱讚。

這第九人,當然指的是小張媒婆了。

“他阿媽,我這女娃兒從小慣壞了,您老以後多管教!”這女娃的阿媽是個痛快人,對小屁孩的阿媽直言道。

“她阿媽說哪裏話。你家女娃知書達理,他們倆成了是我們秦家上輩子修來的。她阿媽,我這小屁孩也有犯渾的時候,以後我們一起管教吧!”小屁孩的阿媽抓過女娃的手,接著說:“放心吧,我保證不會讓小屁孩欺負你!”

“她阿媽,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您——”

“您說。”

“我們家還有一個小小屁孩,不知小張姨告訴您沒有?”

小屁孩阿媽一句“小小屁孩”把現場的氣氛搞緊張了。

“小小屁孩?”

“誰的孩子?”

原來,這小張媒婆隻考慮到兩人“般配”,沒想到還有這碼事。

“表哥、表嫂,對不起,我把這碼事忘了告訴你們了。是這樣的,他們家撿有一個男孩,現已四歲了……”

“你是說,他撿到一個孩子?”女娃問道。

“嗯!我是撿到一個孩子。那是兩年前我在工廠上班時,一天有事去車站……撿到的一個男孩。”小屁孩回答說。

“這孩子肯定是撿來的嗎?”

“我不信!”

“讓我門家女娃還沒結婚,就先當媽?”

“……”

相親失敗。

一月後。

已近隆冬的天氣十分寒冷。一天,阿媽坐在火爐旁對小屁孩說:“小屁孩,依阿媽說你還是把這小小屁孩給你姐吧!”

“阿媽,這孩子是我撿來的,就是我的孩子,我就是他阿爸,誰也不送。”小屁孩堅定地說。

“阿媽、阿爸,我已想好了,我不結婚了……我,就一輩子跟小小屁孩一起過。”小屁孩又說。

“渾球!”阿爸罵道。

“說渾話。”阿媽說。

“阿嬸,阿嬸,小張媒婆給您們道喜了!”

正在這時,小張媒婆風風火火地推門進來。

“他小張姨來了,屋裏坐。”阿媽上前迎道。

“小屁孩,你小張姨給你道喜來了。”小張媒婆對小屁孩說:“這回這女娃,準成。這女娃人品、長相都比我那表侄女強,尤其是心地特善良,她聽說你撿了一個小男孩後,不但不嫌棄,還誇你有愛心哩。”

“好,好,這回好了。”小屁孩的阿爸說。

小屁孩沒有說話。

阿爸、阿媽征詢他的意見時,小屁孩輕輕地“嗯”了一聲。

這次相親,是在小張媒婆的家裏。

這次相親,小小屁孩也參加了。

女娃比小屁孩大三歲。好!女大三,抱金磚。小屁孩的阿爸、阿媽非常滿意。

女娃的阿爸、阿媽對小屁孩的評價很高,厚道、結實、聰明,加上早已耳聞“小屁孩科技致富”的事,當場就打了一百分。

女娃長得秀氣,大眼睛,雙眼皮,長發飄飄,給小屁孩留下的印象不錯。

女娃對小屁孩沒有過多的打量,她進屋就把目光放在了小小屁孩的身上。

小小屁孩,圓圓的臉蛋,烏黑的眼睛,白淨的麵容,喜氣,乖巧,還懂禮貌,阿爺、阿奶、阿嬸、阿姨……叫得特甜,像是嘴上抹了蜜似的。女娃喜歡小小屁孩。

親事算是定下了。

小屁孩給女娃50元錢和一身做衣服的布料,作為見麵禮。女娃爽快地收下了。

小屁孩同女娃相戀半年,兩人情投意合,雙方阿爸阿媽也非常滿意。

三月,春風吹綠了山川。

早晨,幾隻喜鵲“嘰嘰喳喳”驚醒了小屁孩的夢。

夢,一段時間以來,小屁孩始終在做同一個夢。

夢中,一個女娃在前麵跑,小屁孩在後麵追。小屁孩緊跑幾步,想追上女娃,可女娃也快跑幾步,兩人始終在一段距離內奔跑著。小屁孩快,前麵的女娃也快,小屁孩累了,慢下來,前麵的女娃也慢下來。直到每次從夢中醒來,小屁孩也沒有追上前麵的女娃。

夢醒後,小屁孩憶起夢中景象,他不知道前麵的女娃是誰,也不明白自己為啥要追,每次都追不上,女娃也從沒回過頭——

“快起床了!小屁孩。”阿媽在外屋喊道。

“起來了!”

“大清早,喜鵲在樹上叫個不停,今天肯定有客人來!”阿媽又補充道。

有客人,肯定是小屁孩的對象。近一個時期,她來得非常勤。

女娃已把這裏當家了。

白天,女娃時常同小屁孩到農業園一起勞作。女娃還專程去縣城購買了許多種、養書籍,他要當好小屁孩的助手。

夜晚,女娃把小小屁孩視為己出,摟著他一起入睡。小小屁孩也把女娃當作阿媽,沒有女娃摟著就難以入眠。

“秦總,夫人啥時候上位呀?”在果園,一個從外鄉來的後生一邊給果樹打農藥一邊問正在樹下沉思的小屁孩。

“快了。”小屁孩回道。

“好好幹活吧!你小子又想酒喝了吧?到時別在秦總的大喜日子裏又喝得找不著北,爛醉如泥。”另一個中年人說。

“我已戒酒了!”

月前,剛才說話那後生過生日,喝醉了。他又唱又跳,又哭又笑……

“秦總,嫂夫人好美呀。人長得漂亮,心地還善良。”後生讚揚道。

“你小子好好幹活,聽說秦總有個小姨子長得美著哩,就像天上的那個嫦……”中年人摸了一下禿禿的頭,看著小屁孩說:“那個……月宮那個……嫦什麼來著?”

“嫦娥。”小屁孩說道。

“你——?”

“對,嫦娥。你小子好好地幹,到時秦總把小姨子介紹給你。”

“阿爸,阿爸,阿姨來了!”

他們幾個正在打趣逗樂著,小小屁孩領著小屁孩的對象來了。

看來,山裏的老話挺靈。

喜鵲叫,喜客到。

不過,今兒的喜鵲叫得特別歡,還應該有客人來。

阿媽在做飯下米時,心裏想著。

阿媽還特意多放了一個人的米。

果真,臨近中午時分,一位稀客來了。

小屁孩有一姨在臨縣醫院做大夫,一般不常來家裏。記得上次來家時還是阿爺去世那次。今兒姨是來鎮上醫院參加一次會診結束後,來看看姐,姐倆敘敘話兒。

這位姨同小屁孩的阿媽不僅是同父異母的姐妹關係,還是姨表姐妹關係。小屁孩的姥姥在生下阿媽不到半年就去世了。小屁孩的姨姥接替姐姐擔起了女主人的角色,並生下了這位姨。

吃午飯了。

一家人坐下後,這位姨的目光一直在女娃身上掃射,不斷地搜尋著什麼。

開始,大家以為她是在相侄媳,隻是有點仔細罷了,沒在意。女娃卻始終感到很不自在,也許是年輕人怕羞,也許是擔心姨不喜歡自己,總之,女娃的臉白一陣,紅一陣,連午飯也隻是草草吃了幾口就說飽了,下了飯桌。

待女娃下桌後,姨小聲地問阿媽:“姐,這侄媳是哪裏人?”

“他姨認識?”阿媽早已看出點端倪。

“她阿爸是不是腿腳不好使,輕微地‘跛子’?”

“嗯。是有點。”阿爸說。

“她阿爸叫‘莫阿倫’,女娃叫‘莫西娜’……”

“你們早認識?”阿媽打斷姨的話,說。

“這……”姨看了一眼小屁孩,欲言又止。

“他姨,你說,是不是這女娃有啥問題?”阿媽說。

姨想了片刻,說:“如果,這女娃是真的,那這門親事……”

“姨——”小屁孩急切地說:“您——您快說——”

“事情是這樣的。三年前,我接待了一個病人是子宮囊腫,她來我們醫院時已非常嚴重了。她是在她阿爸陪同下來我院診治的。後來,經過我們的精心治療,女娃的病是痊愈了,可……”姨停了一下,歎了一口氣,接著說:“可是,女娃一輩子不能生育!”

“不能生娃?”阿媽問道。

“是的。女娃的手術是我做的。”

3、認親

小屁孩又相了幾次親,都沒成功。

不是小屁孩沒挑上女娃的長相、或是人品,就是女方嫌棄“小小屁孩”。

就這樣,轉眼兩年已過。

“他阿爸,依我看還是把‘小小屁孩’送人吧……”一天夜裏,阿媽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對阿爸說。

阿媽病了。

據醫生說,阿媽患的是肺癌,已到晚期了。

“你好好養病吧!這事,恐怕不好辦。小屁孩是不會同意的。”

“我是擔心呀……你看,我這病是好不了啦。我擔心,這個家裏就剩下你們三個男人,咋辦呀!”

在這兩年,小屁孩的四姐、五姐都相繼出嫁了。阿奶也追阿爺去了天堂。

“你放心吧!你別想太多,好好養病,你……會好起來的。”

“屁孩哥,你啥時候給我們弄個表嫂回來呀?”在養殖場,一個正在給豬打防疫針的女娃對站在一旁的小屁孩說。

女娃叫春香,是小屁孩堂姑家的女娃。

小屁孩同春香從小一塊兒長大,既是姑表兄妹,還是從小學到初中的同學。

“哥不找了!”

“咋?灰心了?你呀,天下女孩多得是,哪天表妹幫你找一個,準成。”

“哼!幫我找?還是先給自個兒找一個吧。二十五、六歲了,都快成老姑娘了,還說我……”

“我不是找不著,是還沒有我看上的。不過……”

“啥?”

“我還真有一個喜歡的,可是……”

“你?”

“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歡我?”

“是誰?表哥找他去。”

“你找他做啥?”

“問他喜不喜歡我妹兒呀。”

“如不喜歡呢?”

“他敢!表哥給你搶回來。”

“啥?搶回來,你還是先搶一個表嫂回來吧。”

“阿爸,阿爸,阿爺讓你家去!”小小屁孩上山來了。

“你阿爺說啥了?”小屁孩一邊往家走一邊問小小屁孩。

“阿爺沒說啥……喔,對了,好像是阿奶不行了!”

“啊?兒子,你在後麵慢慢回家,阿爸頭前先走。”

“嗯。”

待小屁孩到家,不大工夫,阿媽就去世了。

阿媽去世時,緊緊抓住小屁孩的手,斷斷續續地說:“屁孩呀!阿媽……阿媽不放心你……你們呀!你要……要抓緊相……相一個……一個媳……”

那個“婦”還沒有說出來,阿媽就去了。

阿媽走了。

阿媽的眼睛一直睜著。

痛,好痛呀!

辦完阿媽的喪事,也許是累的,也許是阿媽臨走時的話語,還有就是阿媽的眼神……小屁孩心如刀絞,好像是有一把尖刀在心裏刺殺、剜肉。頭,頭也好痛。腳,腳也好痛。全身,全身都痛。

小屁孩病倒了。他時常高燒,燒得最高時達到了攝氏38.9℃。小屁孩的阿爸十分堅強,他每日照顧小屁孩、小小屁孩爺倆吃喝拉撒睡,還要上山視察農業園,以及去鎮上給小屁孩取藥,日夜忙個不停。

小屁孩在床上躺了五天。

這天,阿爸天剛亮就出去了。

這天,小屁孩感覺病好多了。

他想起床,可渾身沒有一點力氣。他躺在床上想到,這幾日阿爸太辛苦了,雖說阿媽去世阿爸沒有倒下,可一下子好像老了好多,曾經挺拔的脊背也顯得彎曲了,駝了。

想著,想著,小屁孩又睡著了。

夢,他又開始做夢了。

夢,還是那個夢。一個女娃在前麵跑,小屁孩在後麵追……“阿爸,阿爸,快起來,快起來——”

小屁孩被小小屁孩叫醒。

“有事嗎?”

“阿爸,阿爺回來了……”

“喔。”

“快起來,阿爺帶來一個阿姨,說是來找您的。”

“找我?”

“阿爺說,讓您起來。”

小屁孩起床,穿上衣服來到外屋。

“你——?”

“川——”

“阿麗——”

兩人相互抱在了一起。

來人二十六、七歲。打眼一看,棱角分明的臉龐,透著幾分滄桑與成熟。仔細一瞧,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一頭飄逸的長發令人產生聯想……她叫杜麗,兩人曾經是一對戀人。他們已五年多沒見了,從外表看都有許多變化,可當兩人擁抱在一起時感到一切都沒變,感到昨天就在眼前。

一會兒,杜麗從小屁孩的懷中掙脫出來。她拽過身邊的一個小男孩,對他說:“來,兒子,快過來,過來叫爸。”

“叫爸?”

“叫誰爸?”

“叫你呀!川——,這是你的兒子。”

“我的兒子?”

“嗯。我們的兒子。”

“你——?”

杜麗點點頭,一行熱淚從眼角流了下來。

小男孩大約四、五歲,他低著頭,沒有叫爸,也沒有說話。

小屁孩抱過小男孩,仔細端詳著。

小男孩把頭低得更厲害了。

“川,對不起,兒子不會叫爸。”

“不會——?”

“嗯。他是先天性‘聾啞’孩子。”

聾啞孩子!我看不光是聾啞,恐怕還有點傻。小屁孩的阿爸心想。可老人轉念一想,不管這孩子有啥缺陷,他畢竟是自己的親孫子呀!

“來,乖孫子找爺來。走,阿爺帶你和哥哥找阿奶去!”

臨走時,小屁孩的阿爸對小屁孩和杜麗說:“你們先聊會兒,一會兒也來山上吧。”

三、姻緣

1、初戀

今天,是小屁孩阿媽的頭七。

小屁孩的阿爸一大早就去鎮上購買上墳的物品,當他買好紙錢、香、鞭炮、糖果等物品準備返家時,正遇杜麗母子打聽去小屁孩家的道,阿爸就把她們領回來了。

小屁孩同杜麗是在玩具廠工作時相識、相戀的。

七年前,小屁孩告別阿爸、阿媽來到東風玩具廠後,因其對模型玩具的酷愛,又有捏泥人、泥貓、泥狗手藝的基礎,不到半年就被廠裏提升為班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