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冷的月光被團團迷霧緊緊地圍住,又是元宵佳節,又是一個透明的夜晚。
城內燈火璀璨,城外則充斥著可怖的黑暗。
史家在這個不大的城鎮中是規模最大的錢莊,錢氏僅次於第二。按照常理來說,這兩家的關係應該是水火不容的。但史家和錢家卻是出人意料地和睦。有人說史和亭有恩於錢禮,又有人說是錢禮冒著生命危險救了史和亭的性命。
不管怎樣,他們兩家聯手壟斷了當地的錢莊生意。在本地,成為了一段佳話。
“小姐,老爺吩咐過。今晚不許外出。半個時辰後,錢家父子就要來啦!”浣娘的丫鬟小雨輕聲說道。
浣娘努了努嘴,探著頭看著窗外的一輪明月。此時的她不想呆在這看似華麗的閨閣中。外麵的空氣,外麵金黃色的月亮,外麵的一切都對她充滿著吸引力。
“來,小雨。”小雨聽到浣娘在急切地叫喊自己,一步一步地挪了過去。
“小姐,老爺……”
“換上這件衣服!放心吧,半個時辰之內,我定會回來。你躺在床上不要出聲,這時候,沒人會來這裏。大家都忙著呢!”浣娘說著,就將小雨一把拉進內室。一番換裝打扮之後,果然“逃出”了史家。
浣娘記得上次獨自出遊還是三年前,這一晃,三年就這麼過去了,浣娘如此想著。
元宵廟會在晚上是最熱鬧的,燈火通明,好像要把這個天空都燃燒起來一樣。
這種喧鬧的程度和此時的史府並無兩樣。但在浣娘看來,這裏顯然要有趣得多。
然而小雨卻是膽戰心驚地躺在浣娘的床鋪上,緊閉著雙眼。屋外的一隻野貓跳下房簷,撞碎了一個盆栽,聲音不大,卻足以使她想象出老爺懲罰自己的場景。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在史家庭院裏,在小雨的心裏,這一分鍾仿佛比一個世紀還要長。而在外麵的世界的浣娘眼中,卻恨不得將一分鍾掰開了,揉碎了,當成一個世紀來用。
人和人的差別果真如此。
人流在潮濕的街道上湧動,每走一步都顯得分外艱難。而朝露寺就在眼前,那是浣娘想要去的地方。
卻不想在這時,浣娘一腳踢碎了路邊小販的陶罐。
浣娘還沒有反應過來,那人就叫嚷著要她賠錢。浣娘出門匆忙,身上是分文未帶,便越發慌忙起來,隻是張著嘴,卻不知說什麼好。
恰逢這時,浣娘見一男子從人群中擠了進來,掏出一張銀票遞給了那人,說道:“可夠?”那人高興壞了,拿著銀票,隻顧一口一個“爺”地叫,將浣娘晾在了一邊。
聚眾的人群沒有看到他們想象中的鬥嘴或是爭吵,都紛紛散去。隻留下浣娘和那男子。
“謝謝,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浣娘低著頭說道。
“史小姐,不用客氣。”那男子微笑地說,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浣娘,隻見她穿著一身藍色白底碎花旗袍,頭上戴著淡粉色流珠發箍,並不曾施粉黛,在盈盈月光的映照下,倒有一份不同尋常的美。
浣娘隻顧想著在哪裏見過這人,否則為何自己的名姓會為他人熟知,卻不知那男子也在悄悄地觀賞著自己。
還是那名男子先開口了:“小姐不必奇怪,我剛才既幫你解圍,此時就算知曉你家中底細,定不會為難小姐。隻是尚有一事,還想請小姐幫忙。”
“我,我能幫什麼忙,想必……”
“不。這忙隻要小姐肯幫,就一定能幫。”
“那就請說吧!”浣娘這時才抬頭望了一眼那男子,發現他體貌端莊,瘦瘦的,看上去有一種文弱書生之氣。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浣娘覺得他可以信賴,值得信賴。浣娘想,看他並不像壞人,既然他剛才幫過自己,這時又有事情求自己,尚且還是自己能辦到的,答應下來也無妨。
“小姐可知曉錢家?”
“那是自然,我父親和錢家老爺錢禮是生死之交。”
“既是如此,小姐也認得錢家少爺錢銘了?”
“不認得……隻是聽家父提起過。聽說還在日本讀書。”
“那小姐可曾聽令尊提到過史錢兩家的婚事。”男子側過臉來,仿佛是對著月光說道。
“尚未。”浣娘心生疑惑,為何自己從未聽父親提起過什麼婚事,而這人卻比自己還要清楚明白。
“在下有一事相求,請小姐萬萬成全!”男子向浣娘鞠了一躬。
“您不必多禮,我若能辦到,自會竭力相助。”浣娘不知如何回禮,隻是呆呆的站著。
“小姐萬不可答應這件婚事!”那男子蹙著眉說道。
“這是為何。我的婚事,我想答應,又何須他人多嘴!”浣娘有些生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