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峰默默地站立在那塊熟悉的漢白玉石碑前。石碑的後麵是一處墳塋。墳塋裏有大大小小二十幾個墳頭。墳頭上的荒草差不多有半人多高。荒草叢中散落著一些不知名的黃色白色藍色的野花,在深秋的寒風中和如火的晚霞照耀下瑟瑟發抖。石碑大約有一米來高,半米左右寬。石碑的底座完全淹沒在了淒淒的荒草中。石碑的正麵鐫刻著“拒馬嶺血案烈士紀念碑”幾個大字清晰可見,但是石碑背麵的字跡由於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土已經有些模糊。石峰用雙手輕輕擦掉碑麵上的塵土後,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呈現在了他的眼前:王世芹,副排長;張世東,一班長;汪大海,二班長;曹林,三班長;邊何有,通訊員;魏友亮,戰士;蔡東升,戰士......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忽然變成了一張張笑臉,真實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那是一個春末夏初的夜晚。八路軍某部一排在敵占區石山鎮征集了一千多斤糧食,走了十多裏路穿過一道封鎖溝之後趕到遍金峪村的時候,已經是夜半時分了。遍金峪西靠太行SD麓的拒馬SD臨拒馬河,是個隻有幾百多人的小山村。從這裏再往西走,翻越一道山嶺,就是抗日根據地了。關於遍金峪村名,村裏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拒馬河附近一位窮困人家,母子相依為命子孝母賢。這一天小夥子外出打柴夜深未歸,走進一座大院金碧輝煌。一位老婦正在推碾子,見到小夥子到來。從碾盤上抓了把玉米粒送給了他。那小夥子揣著那把玉米粒走到村上一路遺撒,第二天早上滿村街巷遍地都是金豆子,於是就有了遍金峪的村名。”
排長石峰就是石山鎮人。他黑黑的臉龐,高高的個子,雖然隻有18歲,卻是39年參軍的“小八路”。一九四三年的春天,RB鬼子不僅瘋狂地對太行山抗日根據地進行掃蕩,而且還沿著太行山腳挖了一條寬十米,深五米,長100多裏地的封鎖狗,妄圖將根據地裏的軍民困死。本來山區的土地就少而貧瘠,打的糧食也不多,再加上日寇的封鎖,根據地軍民的生活陷入了極度的貧困之中。石峰所在的老七團平時一天隻能喝兩頓能照見人影兒的稀粥。甚至有時候連續幾天都吃不到一粒糧食,隻能挖野菜,剝樹皮充饑。有的傷員就活活餓死了。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做為太行山軍分區的一支主力部隊,沒有糧食吃,生存都成了問題,還何談戰鬥力呢?要打仗,就得讓戰士們吃飽肚子。要吃飽肚子就得有糧食。但是糧食從何而來呢?根據地裏肯定沒有多少糧食,老百姓也是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為此,團首長決定,先派一個排到敵占區去買糧。石山鎮是山外有名的一個大鎮子,比較富庶。雖然是敵占區,住有一個小隊的RB兵和一個中隊的偽軍,但那裏離西麵的太行山也近,隻有十來裏地。最為重要的是,鎮長還是石峰的堂叔,屬於兩麵人物,以前也為八路軍做過不少的事情。比如,買糧食布匹甚至藥品什麼的。因此,到石山鎮買糧的任務自然就交給了石峰。為了加強領導,還特派了副連長董連寶帶隊。接到任務後,董連寶和石峰帶著戰士們黃昏時從根據地出發,走了幾十裏山路,到達石山鎮的時候也就是晚上十點多鍾。他們找到石峰的堂叔,把買糧的事一說,堂叔也知道八路軍不好惹,嘬了一陣牙花說:“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普通人家別說賣糧,就是自家吃還不夠呢。要買,就得找那幾家財主去!”石峰說:“我們也知道叔你的難處。但千難萬難,這個忙你得幫我們!”堂叔望著院子裏那三十幾個人,心裏說:“我有你這個侄子算是倒了八輩子黴了!”嘴上卻說:“那是那是!”堂叔悄悄領著石峰他們找到幾家財主家,把買糧的事情一說,那些財主一來是想賣個人情給鎮長,二來也怕八路軍找他們的麻煩,都很痛快地答應了。這兩家出三五百斤麥子,那兩家出幾百斤棒子和小米,很快就湊夠了一千五百斤糧食。說是買,其實就是給財主家打了幾張借條而已。等石峰他們一出門,財主們就把那借條燒了。是呀,石山鎮裏住著RB人,哪個敢拿著八路的借條呀?萬一讓RB人知道了,那借條不就成了催命符了嗎?
看著一個個累的氣喘籲籲汗流浹背的戰士,石峰請示副連長董連寶說:“副連長,戰士們一晚上沒吃沒喝的,都累得夠嗆,我們是不是在這兒歇歇腳。”副連長董連寶也是拒馬縣本地人,長得身材魁梧虎背熊腰濃眉大眼。最紮眼的是他的絡腮胡子,茂密地如同一叢亂草長在兩腮。他把左肩上扛著的裝滿糧食的口袋換到右肩,用袖子擦擦滿臉的汗水,喘著氣說:“告訴戰士們,不要驚動老鄉,從村外走。我們到史保長家歇一會兒。要三道崗,村口的崗哨派三個人!注意,隻許進不許出!”“是!”石峰答應一聲,在那條唯一出入村子的路口安排了明哨和暗哨之後,就帶領戰士們朝村西的拒馬山腳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