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1 / 2)

打我小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些很深奧的問題:為什麼影子一定隻能存活在陽光下?影子是否有自己的意識?是不是可以說其實我們才是影子的影子,而他們其實是另一群隻能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所以每當傍晚的時候,我就跑到村東頭的那顆歪脖子樹下,一邊看著落日,一邊思考人生。什麼?你問我為什麼不在中午去?我又不傻,那會兒太陽正毒著呢!

至於我為什麼要跑到歪脖子樹下坐著,因為我知道一個姓牛的小老頭就是坐在蘋果樹下被一顆蘋果砸中才悟出牛逼的道理的。村頭的那顆歪脖子樹,是我們村年紀最老的蘋果樹,聽上一輩的人說,這樹有靈氣,能懂人的心思。於是我天天跑到它麵前,混個熟臉。這歪脖子樹也真沒辜負我對它的期望,風一吹,蘋果就呼啦啦往下掉,把我砸的滿頭是包。後來一個月裏我被砸出了三回腦震蕩,可我還是沒悟出什麼道理來。我老爹一尋思,不行啊!再這樣下去他非多出個傻子兒子不可!要是哪天我一個想不開抽下腰帶就吊死在歪脖子樹下,那就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局麵啊!我老爹和我老娘一合計,咬咬牙,朝左鄰右舍借了三斤白麵,把我送去附近山上的一座廟——當和尚。

據說這方圓百裏有知識的人都在那座廟裏,當年都是大城市裏來的知青。我們村的人都沒讀過書,解不了我的困惑,可是知青一定能。當和尚總比當傻子強啊!我老爹把我送走的那天,我老娘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在後麵看著我,可我當時整天沉浸在思考人生的魔障裏,也就沒有注意到凡塵中的俗事,要是我知道我會用那麼長的時間去陪伴青燈古佛,我一定會揪著老爹的胡子,撕心裂肺地喊道:“我的娘哎!”我們村附近隻有一座山,山是好山,整天有鳥在上麵嘰嘰喳喳地叫,尤其是發情期的時候,更是徹夜不停。對於動物們來說這是最好的棲息地,可是卻阻斷了村子與外界的聯係,偌大的村子更是連個學校也沒有。因此對於村裏人來說,坐落在山上那間廟裏的大和尚們,就顯得格外神秘而高貴。山本無名,隻是因為後來上麵建了個爛桃寺,所以大家都叫它爛桃山,在這之前大家都叫它尖頂兒,因為山頂很尖。後來師父對我說,其實叫什麼山並不重要,你可以叫它五指山,我也可以叫它性空山,但是因為爛桃寺的存在,所以人們自發地叫它爛桃山。

其實師父告訴我這些的時候顯得高深莫測,可我還是聽不懂他到底想說些什麼,我還記得師父當時搖了搖頭,微笑著扭頭走了。後來我把他院子裏的花都給挖了。很多年後我才懂,重要不是山,也不是寺,而是人。我第一次見到師父的時候,他穿著幾塊破補丁拚湊成的僧袍,他看著我的眼睛裏放著光,當時我以為他那是遇到一塊璞玉時所產生的反應,後來我才知道,其實他望向的是我身上背著的三斤白麵。我就這樣帶著唯一的嫁妝,嫁到了爛桃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