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國複興之年,中原的局勢起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衰亡的秦國垂死掙紮,鄴城的苻丕迫於東晉和後燕強大的軍事壓力,與謝玄媾和。秦晉兩國聯兵對付慕容垂,謝玄派劉牢之率北府前鋒趕到鄴城,大敗後燕軍,慕容垂固守新城不出。郭茂倩《樂府詩集·鼓角橫吹曲》中的《慕容垂歌辭》生動的再現了晉、秦、燕三國新城之戰的場景:
慕容攀牆視,吳軍無邊岸。我身分自當,枉殺牆外漢。
慕容愁憤憤,燒香作佛會。願作牆裏燕,高飛出牆外。
慕容出牆望,吳軍無邊岸。咄我臣諸佐,此事可惋歎。
歌辭醜化慕容垂的形象,應該為氐人所作,歌中的慕容指燕王慕容垂,吳軍指北府兵,老謀深算的慕容垂會就此束手嗎?別忘記他生平未經一敗,桓溫挫敗於此人之手,橫行洛澗、發彪淝水的劉牢之能改變曆史嗎?
戰事是這樣發展下去的:慕容垂自新城北遁,劉牢之根本沒有向苻丕通報,帶領晉軍狂追而去。苻丕聽說以後,趕緊尾隨進兵。劉牢之在董唐淵追上後燕軍,後燕多騎兵,晉軍多步兵,劉牢之長驅步卒二百裏爭利,太過輕敵。慕容在五橋澤設下伏兵,散亂輜重誘敵,用騎兵衝擊,大敗晉軍,劉牢之丟盔棄甲而還,洛澗英名從此喪盡,晉軍北伐再度受阻河北,受阻慕容垂,可惜!可歎!
東晉朝廷出現內亂,晉孝武帝的弟弟琅琊王司馬道子與謝安爭權,謝安用三國薑維避禍遝中之計,以北伐為名,出鎮廣陵步丘築新城壘避禍,不久病重。渡江回建康,入石頭城,過西州門,悵然對左右道:“我本意自海道轉江道回京,可惜本誌不遂,這是天意啊。昔年桓溫在時,我常懼不能自全,一夜,忽夢乘坐桓溫之輿,車行十六裏,見一白雞而止。如今想起來,乘桓溫輿者,代其位也。十六裏,止今十六年矣。白雞主酉,今太歲在酉,我的病不會好了!”
回京不日,謝安死去,時年六十六歲。
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謝安一代名士,談笑間情雄桓溫推枕無奈,弈棋中百萬敵虜風聲鶴唳。雖受朝廷重任,然東山之誌始終不渝,每形於言色。北征之時,預備了渡海的行裝,隻等北伐大功告成,從海蹤隱歸東山。可惜雅誌未就,天下事何能盡心如意,“生存華屋處,零落歸山丘。先民誰不死,知命複何憂。”
謝安病重時,晉軍與前秦軍為爭奪鄴城發生衝突,反目成仇,鄴城重新被苻丕攻占。謝安一死,東晉朝廷即刻詔令謝玄退兵淮陰,拜朱序為豫州刺史,鎮守壽陽,晉軍由戰略進攻轉為戰略防禦,黃河北麵隻留將軍滕恬之守衛黎陽。晉廷的戰略意圖比較明顯,希望與前秦和後燕劃黃河而治,謝玄上表朝廷,希望讓朱序駐守洛陽地區,自己率大軍駐紮彭城,進可攻,退可守。
謝玄的軍事方案絕對可取,大軍在彭城既可支援黃河防線,又可支援洛陽,晉廷不準。顯而易見,晉孝武帝對謝家起了猜忌之心,不希望謝玄繼續手握重兵,作為謝家的“芝蘭玉樹”,謝玄對皇帝的心思看得剔透,心生憂鬱。
晉廷的軍事部署暴露出它的弱點,淮陰和壽陽兩大軍事重鎮與北境相隔過遠,爆發軍事衝突後難以救援。丁零人內亂,翟真被殺,慕容垂趁機奪取行唐,坑殺無數丁零人,翟真的兒子翟遼逃到黎陽假意投降晉國,尋個機會殺死守將滕恬之,建立丁零人的五朝魏國,史稱翟魏。
晉朝北境騷動,謝玄上疏朝廷,送還指揮軍隊的節鉞,請求朝廷解除自己的軍權職務。孝武帝不準,派朱序接替他指揮軍隊,讓謝玄依舊鎮守淮陰,謝玄憂鬱成疾,再次上書請求解職,詔書不許。謝玄第三次上表,詔命仍舊不準,但讓他移鎮東陽城(在今安徽天長市西北)。孝武帝以為他有怨言,將才還是要用的,不過不讓你有過多的軍權罷了,撂挑子可不成。
謝玄在移鎮東陽城的路上病重,再次上表,寫了一封誠至感人的表章,這回孝武帝意識到謝玄真病了,差名醫探視,讓謝玄回京口休養。在京口期間,謝玄累上表章十餘次,請回會稽老家,朝廷壓了好長時間,才同意他回家鄉。
公元388年,謝玄病逝,時年四十六歲,“赤壁磯頭落照,淝水橋邊衰草,渺渺喚人愁”。謝玄雖然死了,但他萬馬軍中從容自若揮毫潑墨的儒雅風姿,與三國英雄赤壁周郎一道永遠留在中華民族的記憶中被千古傳誦。
東晉主動防禦退出河北爭奪戰給慕容垂大展拳腳的機會,他派慕容麟、慕容溫攻掠河北北部,派慕容農出塞收複故都龍城。慕容麟平定中山、博陵諸城,慕容農打敗高句麗,重新將遼東納入後燕版圖。大勢已去,苻丕隻得棄守孤城鄴城,西歸長安,進入山西境內,才得到天王苻堅死訊,苻丕在晉陽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