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沅不知道為什麼,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牙關像是完全不受控製,咬得格外緊。
電話那頭停頓了兩秒,“他是我的病人。”
果然如此麼?孟沅握緊手機的手有些微地發顫,“我記得老何說過,你……你是心髒病醫生吧?”
“是的。”
孟沅深吸一口氣,“那蘇於溪,他是什麼病?”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沉默,半晌,傳來一聲輕微的類似於嘲諷的笑,“你很關心他?”
孟沅急得連音調都控製不住了,“別他媽廢話!他到底是什麼病?”
電話這邊,程奕正坐在沙發裏,翻看文件夾的手指頓住動作,停在剛剛打開的那一頁,上麵白紙黑字寫著標題,法洛四聯症。
程奕眼神微黯,對著電話的聲音卻仍舊平緩而清晰,“這是病人的*,恕我無可奉告,如果你想知道,建議直接問本人。”
他這話說得委實欠揍,如果孟沅真能從蘇於溪那兒問出點兒什麼,哪兒還用得著給他打電話求助?
果然,孟沅那頭遲遲沒有再說話,程奕能夠想象出來,他此刻應該是什麼表情,一定恨他恨得牙癢癢吧。
電話裏,傳來“嘟嘟”兩聲,是來電提醒。
“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先掛了。”
程奕話音未落,孟沅已經先一步掛斷。程奕也不著惱,而是離開通話界麵,點開剛才那條提示短信,給另一人撥了回去。
“宏飛?”
“哎程奕,你讓我調查的事有消息了。”
程奕微微坐直身子,將文件夾放在一邊,“怎麼樣?”
電話那頭歎了口氣,“不過得先跟你打個預防針,這消息一半是好一半是壞,你要先聽哪個?”
程奕點著一根煙。
“就按你調查的順序,一五一十都告訴我吧。”
電話裏,何宏飛似乎興致勃勃,“好,不過辦這件案子真的挺傷腦筋的,雖然對老同學當然可以提供免費服務,不過在我順道不小心知道了你的多重身份之後呢,我還是決定按照你們商人那一套,好好跟你討價還價一下。”
煙圈在眼前緩緩飄起,程奕麵不改色,“隨你。”
“好,真敞亮!那我說正事吧,你讓我調查的那座王陵啊,前幾天果然是被盜了,而且那夥盜墓賊也不怎麼專業,竟然公然找了個地方就銷贓,這不昨天就被警察抓起來了,還多虧我提供的情報呢!”
果然是被盜了,難怪他上次過去,連一件像樣的東西都沒找到。
程奕嗯一聲,“那他們盜得的文物呢?”
“額……”何宏飛尷尬地咳了咳,“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壞消息了,警方和文物保護局的調查結果我今天剛拿到,還有那夥盜墓賊的供詞,他們的確是去過那座陵墓,但他們沒從裏麵拿走任何東西……不對,按他們的說法,當他們到那兒的時候,那王陵就已經是空的了。”
程奕神色一變,“你說什麼?”
“反正根據我的調查,那地方夠隱蔽,防盜措施也很到位,目前的證據顯示,這六年也隻有這夥盜墓賊到過那兒……所以我還想問你,你確定你當年發現的這王陵裏,真的有很多陪葬品麼?”
程奕肯定道,“我確定。”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倒也可能是有漏網之魚,我會再繼續調查的,有消息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
“嗯,好的,謝謝你了,宏飛。”
“哈哈!都是朋友應該的,更何況你還是我的大金主,那我趕緊準備去,先掛了哈,拜拜!”
這根煙隻抽了兩口,就被掐滅在茶幾上的煙灰缸裏。程奕向後靠上沙發,隨手拿過旁邊的文件夾。
翻開,不前不後恰好又是那一頁。思維便由此不受控製,程奕想起蘇於溪,就自然而然想起他今日見到他時的,那種神情。
上次在醫院,二人分別並不愉快,程奕記得,他端著醫生的身份嚴厲地指責並警告蘇於溪。
“如果你還不想死,就乖乖在病房呆著,哪兒也別去。”
這話委實太過了一些,饒是程奕素來待人冷淡,卻也從沒有對任何一個病人用這種口吻說過這麼殘忍的話,但他不知道為什麼,麵對那少年幹淨清澈的眼睛,他一貫的冷靜就仿佛被瞬間抹殺,讓他根本控製不住自己。
就像他控製不住,在今天離開之後,仍舊選擇在街邊的拐角駐足,回頭看那一眼……
當看見蘇於溪和孟沅說話,看見少年眼神裏的堅冰逐漸融化,麵龐暈染上柔和而溫暖的笑意,程奕心中就莫可名狀生出一種類似於酸澀的感覺。
很淡,淡到他一直以為那是錯覺。
然而就在剛剛,孟沅打來電話,程奕才從自己的語氣中證實……那並不是錯覺,真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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