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有人在敲門。
“多多,看爸爸回來了”高瑞熟練地拍了拍袖口,好像能拍去剛剛做的素炒菜花的油煙味。高瑞知道這個點回來的肯定是張楠,雖然來回有40多分鍾的路程,張楠為了不讓她因為整天陪兒子而感到厭煩就每天中午回家。見到老公,兩個人擁在一起,多多也抱著爸爸的大腿,透明的眼神中分明是傻傻的樂。過了寒露的中午也是有些涼的,老公總愛抱著渾身透著暖氣的小芳和多多。今天的風很大,掃落了樹上泛黃的柳樹葉又掃起地上幹枯的梧桐落葉,回家時樹葉急匆匆的趕超過自己又停下來又往前飛舞著,好像在跟自己帶路,也好像比自己還要著急回家。“老公,我今天可厲害了。”“是嗎,奔奔,怎麼厲害了?”“我今天自己開著車去4S店換輪胎了。路上都是大車,我還掉了兩次頭呢。”高瑞是剛拿下駕照沒多久,今天是第一次不在張楠的陪伴下開車。“奔奔好棒,以後我就可以下崗了”老公摸著小芳的後腦勺溫柔的說。奔奔是張楠對高瑞的昵稱,說起這個昵稱可以回到他們的大學時代。
來學校報道的時候張楠堅持要自己來,父親則不放心,張楠想一個大小夥子能有什麼。為此父子倆還吵了一架,四個多小時的長途汽車,兩個人一直沒說話。張楠也不是生氣,就是不願自己的父親跟著來,看到父親就煩,說不出什麼原因。隻是他不知道,父親是打心裏自豪高興。父親排行老三,共兄妹五個,而隻有自己的兒子上了大學。父親逢人便說“我兒子考上大學了”,“這是我兒子,大學生。”這次出門送兒子去學校,哪能不跟著去。“從小張楠就有出息,話語不多但是心裏有數,老張沒白疼這小子。”張楠經常聽到鄰居們這麼說。雖然生氣,但是張楠在車站還是買了兩瓶礦泉水,扔給父親一瓶。父親拿起礦泉水,嘴角微微上揚,額頭上的皺紋顯得更深了。這是他第一次喝礦泉水,在家裏都是喝甕裏頭的水。小時候家裏都是有個大翁,把水儲存在甕裏,甕裏會放一個帶鉤的瓢掛到甕沿上,誰口渴了就用瓢喝水,幾乎甕裏的水滿足了生活所有需求。。父親本來要說“楠,你喝吧,爸不渴。”最後還是被張楠的眼神給堵了回去,父親低下了頭,低著頭端詳了瓶裝款泉水半天。以前父子倆的關係不像這樣,記得父親第一次打工,張楠還讀小學五年級。淩晨4點半,聽得到的隻有鍾表秒針噠噠響,外麵蟋蟀陣陣鳴叫。“輕點,兒子還在睡覺”,“走,去外間屋收拾去”張楠蒙蒙中能聽見父母輕聲的對話。“這次出門,別一直想著回來,多賺點錢,倆孩子的學費還不少呢。別太累了,該休息會兒就歇歇就歇歇,別苦著自己。。。走吧”母親把一連串的話塞給父親。父親隻是點頭“嗯,嗯,知道了。”陽台的燈顯得那麼昏黃,張楠柔柔眼睛,卻不清父親和母親的背影。門口的柵欄吱扭一聲,張楠的眼淚順著耳朵流到了枕頭上,涼涼的,沒有一點溫度。張楠也不知道自己的眼淚為什麼不聽話的留了下來,可能是因為明天一早看不到父親打掃院子的背影了。母親進來的時候,看到張楠是蒙著頭睡的,輕輕地掖了掖張楠腳下的被角。
那是2006年,張楠和父親坐著的大巴車過了上午10點到了獅城汽車站,周圍都是拎著大包小包的人,張楠不知道為什麼每天都會有這麼多人穿梭於城市之間,他們都不上學嗎,都不工作嗎,這些問題在張楠腦子裏不知道想了多久。“您好,請問您是到獅城學院嗎?”“是的,您是?”“我們是獅城學院的大二學生,來車站是來接您的。看見南邊那輛紅色的公交車了嗎,3路公交車,到咱們學院的。學校租的車,你們快上去吧,車滿了就走了。”說著,這個師哥就要拿張楠的行李箱。父親想要上去阻攔,用眼神示意張楠別理他咱們自己走。師哥看出父親的意圖說“叔叔,沒騙您,我們真的是大二學生,您看這是我們的學生證,那邊還有個牌子,寫著我們學院的名字。”
張楠和父親抬頭看看不遠處確實停了一輛車,幾個人舉著“獅城學院”的牌子,車裏坐著或站著跟自己年齡相仿的人,大包小包的幾乎快要站滿了整個車廂。張楠看著父親的舉動覺得丟人就說“師哥,我父親就是擔心。沒事,那我們上車了。”說著就拎著箱子走,把父親丟在了後麵。
父親看張楠走了,也沒在說什麼,怕張楠生氣,自己也上了車。
到學校後,門柱上“獅城學院”四個金字已經失去了光澤,四周掉落的色漆泛出了生了鏽的骨架。門口“熱烈歡迎新生報到”幾個字也顯得暗淡,估計用了好幾年了。想到這,張楠頓時覺得“被騙了”。當初填誌願擇校的時候,這可是張楠的第一誌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