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你給老子滾出去!滾得越遠越好!”李益三氣得臉色鐵青,邊罵人,嘴唇的肌肉邊顫個不停。
“媽,我走了,你多保重。”趙鑫剛說完這句話,就覺得心裏一酸,頭也不回地走了,去哪裏,他自個兒也不知道。
看著兒子漸行漸遠的身影,薛金花的目光有點呆滯,麵對河東獅吼的丈夫,她不敢多半句嘴,否則大耳刮子就扇了過來。
趙鑫讀書時,薛金花為了幫兒子從丈夫手裏多要一點點生活費,她沒少挨打,身上經常青一塊紫一塊,卻從來不敢跟兒子說。
如果不是因為母親,趙鑫對這個悲催的組合家庭,完全沒有了任何牽掛。
當年中考,7門功課平均分超過95分,趙鑫穩妥妥地能進縣一中實驗班,將來考個重點大學也不是什麼難事。但事與願違,繼父李益三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說白了就是不肯出錢供他讀書。
趙鑫尊重了母親的意見,讀了個不要錢的農校。農校是中專,也不是不要錢,校長見他是個讀書的好苗子,說不定將來能以中專生的身份考個好大學,因此就將三年的學費全免了。
現如今,趙鑫恐怕要辜負校長當年的一番美意了。連要500塊錢都被繼父吼成這樣,如果談讀大學的事情,不被活活打死那也算奇跡了。
趙鑫很少直接開口找繼父李益三要錢,他除了是個家庭暴力狂,還是個典型的潑留希金。對趙鑫這個外來戶,絕對是習慣性地說不。但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那是要多少給多少,區別對待一點都不含糊。
趙鑫所謂的大哥,據說在混什麼道道,做什麼生意,名堂不少,就沒看到賺過錢。
名義上是兄弟,趙鑫卻與他鮮有交集,在這樣的家庭裏,他是能躲則躲,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現在是陽曆四月,離畢業隻剩兩個多月的時間了。這個時間段,往往是常江農校畢業生最痛苦的時候。一個學農的中專生,要找一份好工作,簡直比登天還難。
農科院所,你就想都別想了,人家農業大學的高材生都擠破腦袋。像縣裏麵的種子公司,鄉鎮的農技站,那都是差額撥款的事業編製,吃公家飯,一般人也隻能望塵莫及。
本來,趙鑫應聘了一家外省的化肥公司當業務員,光去一趟的車費就要三四百,前三個月還沒有底薪,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隻得作罷。
還好,同是農村出來的一個同學幫他在白沙市介紹了一份保安工作,月薪1500元,包吃包住。雖然不是很理想,但起碼也能養活自己是不,關鍵還不用看繼父的臉色了。在大學生都滿街跑的今天,一個農校的中專生,還能有什麼奢望呢?
正是因為要去省會白沙市打工,趙鑫才向李益三提出要500塊錢做前期生活費的事情。沒想到不但一分錢沒要到,而且還換來了一頓劈頭蓋臉的破口大罵,這讓趙鑫的心情跌到了穀底。
一路上,趙鑫像做賊一樣,低著頭走得飛快,生怕被村子裏的熟人瞅見了。
不經意間路過一戶人家,門前一株大桃樹,桃花朵朵,分外妖嬈。風來了,花瓣四處飄散,有的飄到了禾坪裏,有的飄到了窗台上,還有極少數花瓣居然飄到了一側的糞池裏。
“這就是命啊!”趙鑫心裏暗道。
他知道,他自己就像飄落糞池的桃花,毫無疑問是屬於最悲催的那一類了。
此情此景,趙鑫真想大喊一聲:“誰敢比我慘哪!”事實告訴他,身邊的人還真沒有比他慘的。
趙鑫不是一個自暴自棄的人,但不管他對未來充滿多麼堅定的信心,口袋裏隻剩下150塊錢的事實暫時是無法改變的。要知道,那唯一一張鄒巴巴的百元大鈔,還是母親昨晚偷偷塞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