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生淪落到這個地步是自作自受,可她宋南卿唯一對不住的就是祖父。
這句話似一把利劍把宋南卿已經腐爛心髒刺了一個大窟窿,鮮血淋淋的,她終於感覺到了一絲疼痛。
宋南卿嘴角煽動了幾下,蒼白的麵孔配著她扭曲的表情在冷白的月光下,硬生生讓人覺得陰氣森森。
“諍,”一道寒光閃過,那丫頭嚇了一跳,緊張的吸了一口氣,宋南卿手裏的銀簪子尖銳鋒利,挨著那丫頭的脖子刺入了木欄杆。
對上那雙陰沉沉含著戾氣的眼睛,丫頭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噤,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慶幸的摸了摸脖子,勉強開口道,“南姨娘,奴婢跟你鬧著玩呢。”
宋南卿似沒聽見似的,直愣愣的眼睛緊盯著那丫頭,身體緊繃的死死的,帶著十足的煞氣,那丫頭從心底感覺到一股顫意,又往後退了一步。
宋南卿一步一步的逼緊,手中的簪子在皎潔的月色下冒著冷光。
把那丫頭逼至院裏的梧桐樹下,宋南卿舉起手裏的銀簪子又刺了過來。
“叮。”感覺到頭皮上傳來的涼意,那丫頭心裏的驚懼更深,一雙腳嚇的直打哆嗦。
“啊...。”
那丫頭嚇的尖叫起來。
“你閉嘴。”隨著宋南卿扯動嘴角,她的表情越發猙獰起來,凶狠的神情讓人想到了地獄裏的惡鬼。
“來人啊,來人啊,南姨娘殺人了。”那丫頭再也受不住了,一把推開宋南卿就往外麵跑去。
院子裏又恢複了靜謐,蒼翠的梧桐樹葉下還留有一攤血跡。
銀簪子從宋南卿的手裏脫落,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她抬起頭,站在長滿墨綠色的苔癬的石頭上,從院子裏往外麵望去,她一動也不動,就像從苔癬裏生出的一株植物,鮮紅的血跡順著她纖細的脖子,就像忘川河邊開出的一朵幽靈花。
快二十年了,她困在這個院子裏已經有這麼久,人人都說她康安平寬厚仁慈,對她一個勾引了自己夫君的表姐還如此的善良,隻有宋南卿知道她不過是鎮遠侯和安平郡主的夫妻恩愛的一個小小的陪襯罷了,宋南卿當年貌美如花,對鎮遠侯百般勾引,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可那位侯爺心裏念的隻有一個康安平,宋南卿拙劣的手法讓這段感情越發引以為佳話,最終宋南卿這朵惡毒的食人花自食苦果,被關在這一方小院子裏,終日不見天日。
宋南卿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見到康安平了,她生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顧淳卻依舊對她寵愛如初,宋南卿想起那位和嘉公主,康安平長的有有幾分像她,或許現在是一位雍容華貴的夫人,或許眉眼還帶著一絲天真的稚氣,那雙清澈又帶點無辜的眸子看的人心都化了。宋南卿忍不住的回想,眼睛直愣愣的盯著某處,直到染上了澀意,她辜負了祖父對她的期許,成為一個妾侍,連宋家最後的名聲都守不住,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祖父恐怕不會原諒她了。
她意識恍惚了一下,捂住了胸口,露出一絲苦笑,隨後那麼笑容越擴越大,她後悔了,早就後悔了,她這一生活的愚蠢懵懂,喜歡上顧淳,為了那份遙不可及的感情,把自己的閨名毀於一旦,讓清正端方的祖父有了汙名,她恨那些人把她算計為顧淳的妾侍,更恨自己的愚蠢,這麼多年她被囚禁在這個院子,她熬了一年又一年,熬到後來她也不知道為了什麼,隻是現在她終於解脫了。
過了許久,她似乎聽到了耳邊傳來一陣歌謠,溫柔的女聲,低回宛轉,像是極小的時候宋南卿從母親那裏聽來的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