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對待任何一個病人我們醫院都會盡力去挽救。”醫生麵無表情地說著公式化的語句,葉梓就那樣看著醫生走遠,頹然跌坐在椅子上。
是呀,對於每個病人家屬來說,病床上那個是他們的至親,是他們的摯愛,可對於醫生而言,隻是見怪不怪的一副殘破的身體。
“爸,你回去休息一下,這裏有我。”葉梓用手擦了把臉,努力平複下來,葉梓有些驚訝,那個平日裏呼風喚雨,擁有財富和權力的葉裕雄,那個每天都和媽媽吵架冷戰的爸爸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葉梓已經長大了,她不能垮下,她必須挺住,這樣才能照顧好媽媽。
病房裏住著其他病人,而且基本上都是重症患者,隔壁床上的是肝癌晚期,晚上疼起來,徹夜**。媽媽的睡眠變得極淺,有一點聲響就很容易醒來,晚上無法入睡,白天是人來人往,好好睡覺都成了奢侈,精神愈發地差下去。
這還不是最糟的,靠窗的那個病人已進入彌留之際,終於在一天晚上咽了氣,葉梓的媽媽在半睡半醒間聽到病人家屬尖利的嚎哭聲,然後眼睜睜地看著有人將蒙著白布的屍體抬了出去,她的手緊張地抓住我的,指節發白,指甲直摳進葉梓的皮肉裏。第二天又有新的重病患者填補了那個空床位。
眼看媽媽身體一天天垮下去,糊塗的時候多過清醒,整天說著胡話,吃進去的東西不消片刻又吐了出來,連護士都開始搖頭。
葉梓隻能日夜守在媽媽床前,隻恨她沒有回天之力,就那樣看著媽媽一天一天消瘦下去,看著爸爸拿著一堆錢卻還是無能為力,那一刻葉梓才終於意識到,麵對現實他們有多麼脆弱。
讓葉梓更難過的是,在這期間李若楠一個電話都沒有打給她,甚至連一句最基本的問候都沒有,整個人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葉梓的心裏終究覺得有幾分心酸。
葉梓回來後的第四日,媽媽在新的病房裏,精神忽然好了一些,神誌也特別清醒,不再像前幾日那樣喊著胡話,連眼睛都明亮了許多。她憐惜地看著葉梓,很艱難的喘息了一會兒才說出幾個字,“小梓,我還記得你從前給媽媽說的那個男生,叫李若楠,你們要好好的……”
葉梓的淚立刻就湧了上來,拚了命忍住,不停地點頭。
媽媽閉上眼睛,用微乎其微的聲音說道:“沒事,我已經想開了,什麼都好了。我看見了你外公外婆,他們要來接我……在下麵,有他們在等我,在上麵,有你和你爸爸在為我哭,我還有什麼不滿足……”
淩晨五點,葉梓的媽媽在病床上咽下最後一口氣,葉梓始終握著媽媽的手,一點點地感覺到她的身體在變冷。最後,葉裕雄將葉梓拉離媽媽身邊。葉梓站在醫院長廊上,看著護工把覆著白色床單的媽媽推遠,想追過去,可是腳卻灌了鉛一般沉重。
葉梓扶著長椅的邊緣緩緩蹲下,聽著推著的輪子聲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終於再也聽不見……她也不知道自己保持這個姿勢有多久,天漸漸亮了,期間有人走過來跟葉梓說話,可究竟說了什麼,她聽不見也想不起來,她隻想一個人蜷縮在這裏,一直這樣。
葉梓許久沒有嚐過眼淚的滋味,就連在那個曾經的家裏,她的爸爸媽媽每天每夜的爭吵,家裏的東西被摔得稀碎,她也沒有哭;照顧媽媽的日日夜夜,無論多難,葉梓也忍住了淚水,因為眼淚代表了軟弱。可是葉梓為什麼要堅強,為什麼要獨立,葉梓隻要一個期盼的肩膀供我痛哭一場。
終於,許諾得知了這個消息,他趕來醫院看葉梓,他安靜的抱著葉梓,葉梓艱難地轉頭,將臉埋在許諾的肩頸處,先是無聲地抽泣,然後痛哭失聲,“我再也沒有媽媽了,沒有李若楠,什麼都沒有了,隻有我一個人……為什麼我愛的人最後都會離開!”
許諾可能也不知道說什麼,他隻是拍了拍葉梓的肩膀,“不會的葉梓,我們不會離開你。”
那個時候葉梓開始瘋狂的思念李若楠,思念他身上那股黏人的孩子氣,她想他快點出現,哪怕給媽媽看一眼也好,就算是假裝對她很好也行,這樣至少可以讓媽媽少一分遺憾。
可是現實真的好殘忍,葉梓和媽媽的小秘密,終究還是煙消雲散了,那一刻,葉梓忽然特別的討厭李若楠,討厭他假裝一下也不願意來看她們。